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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少祖又说了一遍:“松手……”
江不宜眼底筑起的堤坝,快要被大水冲垮:“常少祖,我想听你说句好话,我只是想听你跟我说句好话!”
常少祖眼神凉薄如山巅积雪:“你既知道我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便该知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可你每天对江了说那么多好话!”
嫉妒的种子早在十年前,江不宜看到江了那柔软舒适的大床时,就悄然埋下。此后经年,常少祖对江了说的每一个字,都成了它的养分。
“他手上划破个小口,你眉头都要皱起来,天上一刮风,衣服都给他递到眼前!你明明前天晚上还对我笑,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你把对他的好,分我一点儿就不行吗?”
好似在他眼中,常少祖的好,就是一块儿馒头,常少祖把馒头都给了江了,可这么大的馒头,给他咬一小口,有什么不行?
他不会去想,常少祖为什么只给江了馒头。
体力随着血液流淌逐渐流失,常少祖忽然疲倦极了,他不知何时垂下了眼,叹息道:“你去找别人罢。”
江不宜感觉身体僵硬了一瞬,他不知该如何描述这一瞬的感受。
他曾混入牧民之间,看到牧民扑灭篝火,随手舀起一盆冒着寒气的河水,往那篝火上一泼,哗啦一声,火就灭了。
江不宜不知何时松了手,剪刀没了支撑,剥开血肉,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你又要扔下我,常少祖,你凭什么让我去找别人?”
他一瞬不瞬望向他,脸上肌肉都在隐忍地抖动:“是你一遍又一遍否定我,是你掏我金丹废我的修为,是你把我扔进了业火地狱!常少祖,是你把我变成这副模样的!你凭什么让我去找别人?!!”
不知是他脸与江了一模一样,还是肩上的伤口太疼,抑或是他的声声质问太过歇斯底里。
常少祖冷似冰块儿胸口,竟传来阵阵闷痛。
他常常认为江了和江不宜完全不一样,可这一刻,他又觉得两个人像极了。你与他同走一条路,你从路上回来,拉住他的胳膊,告诉他,前面是墙,过不去,他还要瞪你一眼,说“你怎么知道我过不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偏要一条路走到黑。
常少祖眨了眨眼,看着面前人的脸,眼底竟浮出几分不解。
江不宜也不管自己身上满是血,向前一步,手臂从他腋下穿过,抱住了常少祖。奇迹一般,他并没有被推开。
于是江不宜抱得更紧了,脑袋贴在他的肩上,凑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常少祖,别人给的我都不要,我偏要你给的。”
“常少祖,你把我变成这粗陋不堪的模样,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他像是来讨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嘴中嚼碎了再吐出。他又像是来乞讨的,望向他的眼神像路边没人要的流浪狗,毛发都干枯地结成一团,又脏又丑,你只要叫他两声,他就摇着尾巴跟在你脚后面,不走了。
若说讨债,常少祖认为自己三百世之前,与他同归于尽时,便全然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