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川川喉咙被掐得死死的,疼痛难忍,又不敢大声,怕引来别人的注意。
“宁王爷稍安勿躁,奴才胆子小,只会伺候皇上起居,旁的是不敢做的。”贝川川艰难辩白。
宁王虽然不常来宫中,但是也听说皇上身边最稳妥本分的大太监贝川川,倒是一直知晓这个太监不如别人有野心,挺老实的。
因而吓吓贝川川,也就甩开手,冷着脸叱问他:“你倒是运气好,先帝那般铁血,竟然没有处理掉你这个漏网之鱼。”
贝川川捂着脖子后怕道:“倒也不是没查到奴才身上,只是奴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晓,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当年救了奴才的人元后的。”但那个时候元后已经跟元恒帝自刎于宫中,天地早就换了个个,也轮不到他说什么。
宁王冷冷道:“那你现在过来找本王待要如何?”
贝川川道:“皇上出事,小的是活不了了,不过想跟还记得那位的人再叙叙旧罢了。”
宁王冷着脸道:“本王跟那人没什么好叙旧的,你最好也收紧的你口!不管你知晓多少那人的事,从今天开始都不要再提,不然你的命等不到别人来收,我就会先送你去见那人!”
贝川川苦笑道:“宁王爷啊,到了咱家这个时候,还怕死吗?”怕死就不会留在皇上身边了,他的年纪,告老还乡有什么不可?
宁王盯着贝川川看了许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是没说什么,还调整了下姿势,似乎是并不介意贝川川在旁边。
贝川川抬头看了一眼里头还在忙活的太医跟窃窃私语的大臣们,倒是也不顾忌了,拖着一把老骨头坐在了宁王身边。
宁王看着贝川川捶腰,倒是露出了这多时来的第一个笑容:“你倒是胆子挺大。”还敢跟王爷并排坐。
说着,不免又叹息,这天是要变了,太监都跟王爷并排坐了,恐怕……他一贯认同的皇权天道,是真不一样了。
贝川川倒是很认真地说道:“王爷忘了吗?这也是那人说的,即便是小的这样的人,也是人,伺候人不过是一份工作,其实并无尊卑之分,不过是礼貌二字。”
宁王闭上眼睛,似乎是听到了贝川川的话在回想,又似乎是不愿意接贝川川的话。
那个人啊……留下了多少话,到底还有多少人被她影响?
里头的大皇子到底年幼,被萧太后强制压着跪了一天一夜,膝盖已经肿得馒头大,可是萧太后还是不肯让他起来休息。
半大的孩子头点地,想睡觉又不敢,困得受不了只能够趁着去小解的时候在太监背上眯一会儿,这再回来,就无论如何都不肯跪了:“皇祖母,为何只让我一人跪?二弟、三弟,还有四弟呢?玲珑呢?都不来跪吗?”
大皇子心里委屈极了,只觉得萧太后是不是不喜欢他,不然怎么光是对他一个人要求这么严厉?
萧太后心中也烦躁,还不是怪皇上病得突然,连太子都没立下来,她是一贯不喜欢谢皇后的,谢皇后出身高贵,从前碍着面子她还要对谢皇后有所顾忌。
现在要是皇上走了,谢皇后就是太后了,到时候她封了太皇太后,如果再上位的皇子是她的人,那么她还能够打着太皇太后的名头在宫里继续过她的富贵日子。
但若是让谢皇后拿了权力,四皇子登基了,那按照大梁皇律,她这个太皇太后就要移居别处,号称是享清福清修,其实就是卸了权力孤独终老等着死了跟安乐王合葬。
萧太后还不老呢,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自觉还大有可为,况且萧家做了皇商没几年,若没有她这个太后护着,萧家那么多后人该如何?
她嫁给安乐王的时候安乐王还不是王爷,连元恒帝也还不是皇帝,而是个起义的蛮子,在跟前朝真皇斗争呢。
她身后没有清河谢氏那么坚实的力量,为了萧家,为了她自己,她必须要在宫中站稳脚跟——那就只能扶持她看好的皇子上位了。
萧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大皇子,心里道,若不是看你还站了个长字,谁愿意带着你来?给你机会你还不要,知不知道你娘昨天知道我选中你之后,多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
可是大皇子毕竟年纪太小了,虽然知道父皇不太好了,可是跪着这么一天一夜实在是太辛苦了,而且看皇祖母的意思,竟然是只要父皇不好,他就得一直跪下去的样子。
想到这里,大皇子瞬间忘了母妃跟他说的话,只哭闹着不肯再跪,萧太后正要责骂,严阁老已经开口了:“太后娘娘,如今皇上还昏迷着,大皇子这般哭闹,倒是让皇上休息不好,也耽误了诸位太医的看诊。”
萧太后立马接口道:“大皇子这不是哭闹,是在为他父皇担忧,这是大皇子的孝心所在!”
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孝道上是一定不能够有亏的,已经扶持过一个庶子上位的萧太后太熟悉这其中的操作了,完全轻车熟路。
但是严阁老是一直看着皇上属意四皇子的,此刻虽然谢皇后闭门不出,但是并不代表四皇子就该将皇位拱手让人。
严阁老盯着大皇子,道:“大皇子如今已经十岁了吧?若是真心孝顺皇上,该是跟皇后娘娘一样祈福抄经,而不应该在皇上病榻前大声喧哗。皇上龙体尚且未知究竟,大皇子这般哭哭啼啼,可不够稳重。”
不够稳重!
萧太后要是现在还听不出来严阁老的意思,那可就太蠢了。
严阁老这是想给大皇子安上一个不够稳重名声,那往后真出现皇子夺嫡的情况,这个名声可不算太好。
大皇子最占优势的是“长”,但是这个“长”对应的便是沉稳、成熟,若是一个年长但是却不够孝顺不够稳重的皇子,那他的这个“长”可就毫无用处了。
萧太后暗中掐了一把大皇子:“皇儿莫哭了,你母妃不是在抄血经吗?你去瞧瞧,一会儿取了来供在这里,让上天知道你们的孝心跟诚心。”
大皇子一听能够回去,也不顾被掐得生疼的皮肉,连忙爬起来就走,只是那膝盖太久没有好好走路,一个咕噜滚到外头去,大皇子生怕萧太后反悔,连忙招呼小太监过来:“快!快背我回母妃那里去!”
严阁老一党俱是露出失望和不屑的神色来,萧太后捏紧了指节,却是看到了外头坐着的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