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红枫的爸爸微微眯着眼睛,松松垮垮的大眼帘耷拉着,高挺的鼻梁像极了红枫。能看的出她爸爸的神情很清楚。他听了红枫介绍后,眼睛挣得越发大起来。脸上舒朗地微笑,冲郭国柱微微点头,微弱地问一句:“来了?”
郭国柱赶紧回答:“嗷,来了叔叔。”
红枫莞尔一笑。来了叔叔,这话。这人,嘴还挺甜。红枫的爸爸示意让郭国柱坐下。郭国柱又嗷一声,坐在了床边上。他不知道该问啥,很少来医院。
郭国柱显得有点拘谨。这到不是因为病床上的干瘦男人,而是因为岳红枫。他说话时,眼睛有点闪烁不定,躲着红枫的眼睛。岳红枫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忧郁。郭国柱只能问问红枫的爸爸病情。他问着问着,话就拐到了他所关心的事上:“咋不住在一机械医院了?”话刚出口,马上想往回收,“嗷,不过,市中心医院水平到是高点,比咱们一机械医院强,应该来。”他干脆把话题转移得远点,像扔一个皮球,扔的远点,远到无影无踪了才不至于惦记着。岳红枫突然问:“技术比武,车间没说吧?”
“没说呢,”郭国柱心想,咋两人想的一样,“我来,一方面是看看你爸爸,一方面也是想着技术比武的事,别耽误了。不过,到是不要紧,没听说。车师傅也没说。”
岳红枫抿紧嘴唇,然后渐渐由抿嘴转为咬紧嘴唇。她无奈地摇摇头,想说什么,末了还是没说。
她爸爸眼神呆呆地望着红枫,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一动,突然蹦出一句:“你回去赶紧给人家上班去哇,我没事。人家铸造车间对你不赖,人家现在让你代表车间参加技术比武呀,你老是休存假。不对的了。”
红枫皱眉,瘪嘴,不吭气。她埋怨父亲多嘴。她父亲显然精神好多了,有点不管不顾,突然又蹦出一句:“人家,那么多人,对你都不赖,要不是人家那谁,小吕,吕,俊……”
“爸,说啥呢说?别说了,刚好了一点就叨叨叨,没完没了。”红枫忽然打断父亲的话。满面通红,瞪大眼睛,使劲乜斜父亲一眼。当然乜斜的眼神里,只有埋怨,没有丝毫厌烦。她可能觉得不应该在郭国柱面前失态,马上强作笑颜,问郭国柱:“你今天上啥班了?”
“没事,我二班,早的呢。”郭国柱正左右挪动着屁股,调整着坐姿,使劲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他刚才听见了红枫父亲的话,他自己都能觉察出来脸上滚烫的厉害。
红枫都看在眼里,甚至不忍心再多看一眼难堪中的郭国柱。
“那你快回吧,我也没法留你吃饭。谢谢你啊。”红枫开始下了逐客令了。郭国柱对这点,一点也不敏感。他木讷地说:“没事,误不了。实在不行,我就不回家了,我就直接去厂里啦。没事。”
岳红枫眉目微蹙,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呆呆看了郭国柱两眼。随即,看一下表,嘴角瘪了几瘪,又动一动,最后转归平静,似乎想起来什么,说:“唉对了,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贾主席,技术比武确切的时间。上次贾主席光是说下个月,下个月马上就到了,下个月几号呢,按照常规,如果现在还不说的话,可能就是推后了。不管怎么说,我好做个思想准备。而且,据变梅说,很有可能推后。”这番话,先让说话的人岳红枫笑了。她找到了让自己下台阶的话,心里好受多了。这个郭国柱,原来也是个半天蹦不出个屁的人,一点不爽快。
郭国柱平时不是这样,今天的确反常的厉害。郭国柱一听,马上说:“变梅来过?”
“来过,变梅也是正好家里谁在中心医院看病,那天正好碰上了,来看了看我爸爸。这下好了,她的最快,回去以后,肯定其他人就要来。要我说,谁也不告诉,省的麻烦人家别人。”
郭国柱呵呵一声:“诶没事,大家来看看你爸爸也是正常。嗷,她的消息一般挺快的。如果她说技术比武可能推后的话,就有可能推后。因为据说他家爱人是车间书记么,消息一般比较灵通。”
“她爱人原来是铸铁车间书记。现在可能还在铸铁?”岳红枫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爸爸看一会,问道,“爸,你觉得怎么样?好点?”
“好点,好多了,我没事。”说着话,张大嘴大大地打一个哈欠,舒坦地用手掌拍拍干净的床单,惬意地说,“唉,多亏人家那小吕了。”显然,红枫的爸爸一高兴,又忘记女儿的提醒了。
红枫顿时一脸不悦,马上打断爸爸的话,恼怒道:“行了,说的些啥话了!行了行了,你要觉得病好了,想出院就出院吧。正好,我也不能多休假,车间还着急的技术比武呢。我还不如乘早回车间利用存休好好多练练车呢。”说这番话时,她一直死死地盯着爸爸的眼睛和鼻梁,仿佛爸爸的鼻梁会一不小心飞跑似的。她没敢看郭国柱一眼。
郭国柱望着眼前的一切,尴尬的有点坐立不安。他轻轻左右挪动一下身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多亏这时有护士进来,他一激灵,马上说:“呀,那我给咱走吧,叔叔,我走了,好好养着哇,别着急。慢慢看好病再说。”心里本来像揣着一个急于飞去的鸽子,腿却像一双笨重的大象腿,老半天挪不动一步。
岳红枫流露出一脸愧疚,急忙说:“行了,郭师傅,谢谢你啊。我可能明后天就回车间了。到时候还得你帮助我练车呢,况且,水桶立酒瓶子,我还没有完全掌握呢,所以,全靠你了啊。”
郭国柱已经挪到了病房门口,显出一些欣慰,痛快地说:“没问题没问题,我反正三班倒,有时间,你随时叫,我随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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