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羊肉极便宜。
他转了一圈,见没有异常,便去了一家卖羊肉汤的铺子,叫道:“一大碗羊汤,羊肉羊杂都要,三个馍!”
因为肉便宜,他有官俸,还有大兄给他留下的钱财,过得就十分惬意了。面粉是已经传开但平常人家根本不会去尝试的食物,这边羊肉便宜但粮食本来价贵,面粉理应更贵。可榷场里的面食并没有贵太多,仍是平价供应,只是不往外卖,只供吃食而已。
费济天天换着吃,今天就要吃这个羊肉泡馍。
这家铺子也好玩,因为这里多能吃的大肚壮汉,生意做了一段时间之后,专程去定做了新的陶碗,大海碗。
一大碗抵过去两碗,吃得多的便要大碗,像费济这样羊肉羊杂想同时吃的,也要大碗。
他正吃得头上见汗,旁边突然传来浓烈的膻味,让他已经麻木的鼻子都受不了了,差点呕出来。
“干什么!离远点!”
他愤怒地训斥,自己都往旁边先挪了一下。
因为凑过来的是一个又脏又臭的老牧民,一看就不是自己来交易,而是替部落赶牲畜过来的穷鬼。
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澡就不说了,匈奴贵族洗得也不多。那头发已经成毡了,裹着的羊皮已经磨光了毛,蹭得油黑发亮。
费济更想吐了,正想把他斥走,那老牧民怯生生地问:“你是榷署的人吗?”
用的是匈奴语,费济已经能听懂并能交流了,一听之下便觉有事,心中一动,忍着浓烈的臭气招呼他:“你有事禀报的话,跟我走。”
可别留在这了,卖羊肉的都要过来赶人了,不见都没客人进门了么。
老人躬着背,头埋得很低,跟他进了官衙。
费济尽量离他远点,问:“你有何事?”
老人声音放得很低,很是惶恐:“来的路上,我在羊圈边上睡觉的时候,听见出来撒尿的人说,等外面杀过来,就要抢占城门。说来的部落多,我们部落人少,我们分不到多少东西,必须有说得出嘴的功劳。实在不分我们,我们抢了城门也能自己运。”
费济一下站了起来,几乎拔腿就要跑。他的心口怦怦直跳,冷静了一会,心想应该去禀报榷署令……不,应该弄清楚这事真假,为什么这个匈奴人要来报信?
“你难道与自己的出身部落有仇?”他问。
老牧民瑟缩着摇头。
他穷苦,但他以为都是应该的,谁让他的父祖没有留给他更多的牛羊,而他自己又没有福气呢。
费济盯着他,压住了声音,显得冷酷而又尖锐:“那你为何要来报信?”
老牧民沟壑纵横的脸上滚下了泪珠,在面上冲开了两条灰痕,小声说:“我只有两个儿子,我家的羊得了瘟病死光了,冬天前只能让他们来做工。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