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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商制造骡机准备扩建,并不是头脑一热的举动,而是在详细记录了近一年的羊毛产量、销售额和客户来源之后才做的决定。
不然扩建是扩建了,羊毛数量跟不上,或者做出来卖不掉,叫人笑话是小事,他这个官恐怕也当到头了。
织布机也是一样的道理。原本毛纺厂主要产品是纺出的羊毛线,织出穿在里面的毛衣。羊毛布料不太受汉人的喜爱。平民嫌贵,富人穿不着,花色没有缎好看。
但匈奴人很乐意买回去用,大大小小的王们愿意用羊毛由取代一些毛毡。如果是染色漂亮的卖得就更好了,那样汉人也会愿意买。
所以在没在书里找到新产业之前,魏商先弄了个染坊。
不过光是匈奴人买也用不上水力织布机,主要还是长安的天子下了任务。
据说是天子准备把羊毛布卖到海外去,已经在打造船队了。听说在海之彼端有大国,极类中国,好用羊毛布料,喜爱大汉的丝绸。
虽说路途遥远,大汉的船一时还不能至,最多运到身毒,交给当地的商人转卖。这样转运过去,羊毛布料卖不出丝绸的价,性价比不算高。但胜在用得多,销得多,而羊毛织布机织出来的羊毛料又便宜。
魏商隐隐有所觉,这是天子为了消耗羊毛布而想的办法。为什么一定要消耗羊毛布呢?自是为了让匈奴人能一直给大汉卖羊毛啊。
宁可少卖点丝绸,多运点羊毛布出去,也要让匈奴能追逐羊毛的利益,最终投入到大汉的怀抱。也难怪长安那边的意思,是要把羊毛布再做精良一些,能让贵人也入眼和喜爱。
这让魏商生出隐秘的自豪。他这小小的官职,虽然行的是工商之事,却也是事关朝政,自有他的用处。
他必不能让朝廷亏本,等他闲一点下来,别的路走不通,他就带人去研究那个提花机,还要让布料更符合时下的审美。
应该能织出绚丽的毛毯,这肯定比单纯的羊毛布好卖得多。
第73章朔方的移民们
大汉的翕侯赵信并不知道他是因为历史上后来在出兵定襄北征时吃了败战,复降匈奴,才被天子放在了朔方的。
毕竟刘彻不能一杀了事,他这种匈奴降将本来就有千金市马骨的意义,没犯事时一刀杀了,未免惹降人不安。但刘彻也不能放任他被俘投降,因为他确实在汉军日久,对汉军的建制和战斗力都有比较深入的了解。
所以,刘彻干脆把他也放在朔方城了,连同他带着降汉的部族一起。如果在朔方的战斗中他还是失陷被俘,那就是命。
因为不知道这么多,所以赵信现在过得是意气风发。
他早就不穿匈奴人惯穿的毛皮了,今日未穿官服,只着一领纱袍,上着金银色火焰纹印花,富丽堂皇,十分衬他如今身份。
迈入那个僻静的太守私人宅院时,在院子里松散筋骨的呼淤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他是个匈奴人,只当是太守派来的使者。
正要行礼攀谈时,赵信张嘴就是一串带口音的匈奴语,呼淤这才反应过来,惊呼:“你是我们匈奴人?”
赵信哈哈大笑,行了个匈奴礼节,先报了自己原本的部族名,然后道:“我原是匈奴小王,如今是大汉的翕侯,起了个汉名叫赵信。你帮个忙,把来报信的人都叫过来,我同你们说话。”
来报信的已经有七个人了,呼淤返身就去把人都叫来,盘腿围坐在一起,听赵信这个前辈说话。
赵信端起面前的酒碗饮了一大口,抹了把胡子上的酒渍,说起自己最近的生活。
“陛下将我调到朔方,让我的部族也在这里放牧。你们也看见了,我们这样归属于大汉的部族,卖羊毛是不受配额限制,有多少收多少。”
他这话顿时引起了一片羡慕的吸气声。
“族里的女人要是男人死了没有人收继婚,族里安排收毛线来织,也可以过得下去。实际上有男人、儿女也都长大的老妇人,闲着没事也在织毛衣。一件尽赚数十钱,攒下来买小麦,冬天就算有白灾,羊成片的死也不会饿死。”
赵信又掸了掸自己从长安买来的锦袍,得意洋洋地道:“我为翕侯自有封地,但真正赚钱的,还是自己部族的羊群。怎么样,听说你们原来的牧场都在这里,汉人胜了之后跟着右贤王跑出去,现在分不到好牧场了吧?”
这些匈奴小王的子嗣都现出了苦色。
也不都是河南地逐出去的,也有现有着一片不错牧场的部族。但是他们抢不过大部族,纵是剪了羊毛也没法卖到朔方,而是被大部族便宜买去,然后再转卖给汉人。
他们不愤,但匈奴人用刀子说话,打不过就只能忍了。
呼淤没说话,另一个叫浑勒的汉子叫起来:“翕侯的意思,是让我们跟你一样,也降了汉,到朔方来生活吗?”
赵信也不废话,点头道:“是。太守已经上书天子,得到允准,只要你们归降,就在河南地划牧场给你们,不设配额。我晓得你们做不得主,只要你们带话给你们的王。如果愿意再来个信,右贤王攻城时与汉军配合,立下功劳才好说话。”
对那些逐出河南地的部族来说,牧场是个大诱惑。而对所有部族来说,羊毛配额是个更大的诱惑。这不仅意味着他们可以扩大羊群,尽量的去卖羊毛,也意味着他们可以压价收购远方那些没有足够配额的部族的羊毛,再赚一笔转手的钱财。
人脉广的话,后者说不定比自己养羊还赚。
呼淤一咬牙,已经决定回去说服父亲了。他恭敬地向赵信行礼,和其他人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详细问起赵信和他的部族在朔方的待遇和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