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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之后,戍守结束,这人就搬进来了。
虽然那口楚音实在难懂,雅言说得比许狸还差,但这个叫周勃的沛县人还挺仗义,看他们一个年少一个是女子,平时多有照顾,很快就跟许衍处得像一家人一样。
许衍也知道他为什么不回乡了,原来是跟他姑母一样,被咸阳迷花了眼,觉得应该待久一点长长见识再走。他也找了个私人开的学室,不过只上半天补补基础,另半天就在咸阳和长安县东走西逛,跟人结交。
如今对人员流动管得既严也不严,离开一地到另一地是必须要登记的。周勃在沛县登记过,在咸阳也登记过。但毕竟允许一定程度的人口流动,没有完全禁止,战国时习惯了奔走各国的士子们因而并没有不习惯,而普通人一般也不会离开家乡。
周勃和许狸这种人毕竟是极少数。咸阳也毕竟不是一般的城市。
再处得久点,周勃告诉他:“我来咸阳之前,在家乡弄了个砖窑,来不及多管了,交给我父亲打理。照我想来,一开始应该能赚点钱,但很快会有人跟着学,赚不多。我想在咸阳看看,再决定回去做什么。”
许狸同他一见如故,经常交流心得。她大方的把买缝纫机回去做成衣的主意分享给周勃了,反正两地离得远,就算她最后仍然回家做这个生意,沛县也不会形成竞争。
许衍则是觉得他哪都不错,就一点不太像男人。因为在外走动多,结交的人多,周勃对外面街头巷尾流传的逸事知道不少,闲聊时常津津有味地当作谈资与他们说。
有的事许衍也有兴趣,但有的家长里短过于八卦了,许衍没兴趣,又不好打断。偏生许狸还喜欢听,只有他一个人痛苦。
不过他因此而暗暗的想,说不定他姑母的婚事不用父母发愁了。嗯,他得替姑母好好看看,这位看着不错,可家乡那么远不好打听,就得靠他的眼睛判断了。
许狸没这么多心思,她最近又有了个想法,而且想拉周勃投资一起做。
三个人现在一起吃饭,现在入夏了,天气渐热,他们用小桌放在院中吃。没有食不语的讲究,许狸兴高彩烈地说着自己的构想。
“我想做个浣洗衣服的机器。”
两个男人瞠目结舌:“洗衣服怎么用机器?”
周勃比划着试图理解:“衣服不是用捣衣棍去捣,用手去搓吗?机器还能学着人去搓洗捣衣?”
略一顿,他又自己纠正了:“捣衣还是行的,搓洗怎么弄?”
许衍也一脸的不理解,而且他纳闷另一件事:“谁家会买啊,肯定不便宜。我家的话,阿母肯定不会同意花钱买这个,她必是说自己洗衣服又不费多少时间。有钱人也不用啊,谁家有钱不雇婢女洗衣的。”
说得对,周勃赞同,他有钱之后都雇了人做事呢。就算没雇人,有钱找个人洗衣不行吗,为什么要买个洗衣服的机器放家里。
许狸仰起头,不屑地鄙视他们。
“你们懂什么,阿母和我干活一天回来难道不累吗?我在咸阳看见更多的工厂,更多的妇人女子做活,还会加班,很晚才回家。如果家里没有人帮忙,回去还要洗衣,多累啊。还有铁官跟机械厂,住在宿舍的全是单身汉,我就不信他们愿意自己洗衣服。我们武都道做这个事大概不行,但是咸阳工厂的工钱高,每天花一两钱洗所有的衣服,定有人愿意。”
两个男人再次茫然。这是他们的盲区,根本不会想到的事情。
毕竟同样是干一天活回家,乡间男人是重体力活,默认回家是不干这些事的。城里他们不知道,但长久以来的习惯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改变,城里男人大概……估计,也是不会干的。
这么一说,那些工人的洗衣生意确实可以做。
许狸道:“你们不知道,我去问过,现在就有专门的浣衣妇,不过是那些进不了工厂的妇人们替人浣衣来赚点钱。但收费也不便宜,一人能洗的又有限。你想找人洗衣,还不一定找得到呢。所以没人天天洗衣物,不是做罐头那种吃食生意的,都好多天才洗一次呢。但工厂的工钱那样高,每天厂里烧锅炉有不要钱的热水给他们洗澡。花费不多的话,你说他们愿不愿意把自己弄干净点?”
周勃现在的衣服是自己随便搓两把解决的,但如果花上一钱或者两钱就能找人洗,他自己想想,也觉得隔两天,甚至天天送去洗一次也是愿意的。更不要说工厂里天天能洗澡,谁愿意洗过澡还穿自己汗臭的衣服啊。
说来说去,就是这生意做得。许衍便问:“那你那个浣衣的机器,真能洗吗?”
许狸不是当初只有粗略构想的时候了,她上学室的时间不长,但目标明确,学了些机械构造相关的知识,还学会了画三视图。
她要做的东西也不复杂,就看是不是能想到罢了。
“我想洗衣就是用几片扇叶,转动起来搅动衣物,像搓洗一样,把衣服洗净。不用人力,我琢磨了,用蒸汽太贵,可以用水力!”
至于具体怎么做,以她的学识当然计算不出来,还是要试验才行。用几片扇叶,怎么驱使其转动,不实际做出来不知道效果。不过总归比当初好得多,她已经在画图了,而且她现在有钱可以砸!
“这要做成了,我去申请专利。”她笑着说,“我也不想自己造这个去卖,我们在咸阳没有根底,找工匠找场地盖房子,都是麻烦。让人去做,我拿分红就好。周大兄,你愿意投钱的话,我想和你一起做个浣衣的小买卖,就在咸阳工厂门口收衣服,送到河边浣衣房去,雇些妇人来浣洗。不是大富大贵的生意,但足够我把茉莉接过来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