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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放着箱笼,父母兄嫂喜气洋洋,看见他回来,高父一巴掌差点把他拍地上,“明天就找个私人的学室先补课,明年去官府的学室!”
完了,高惊眼前一黑,看着一院子的财富,又高兴又痛苦地问:“阿父,谁给的钱?”
“你阿姊的聘礼。”
“啊?”高惊这才发现他阿姊高桑躲进房里一直没出来,这谁啊,花这么多钱下聘?
邻居亲友们纷纷过来道贺兼打听,高惊站一边听着,总算听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个事,还要从他们以前的主家说起。
他们以前的主家就是张良,为了出海探路,张家在韩国降秦之前就变卖了家产,连祖上传下来的地都卖了。不过那时候跟高家关系不大,他们继续跟买了地的贵人种地。
再后来,买下土地的贵人也卖了地给秦国官府,跟着韩王走了。官府不需要那么多人种地,高家只好自谋出路。
但同给张家种地的农户中,有个父母双亡的青年,当时二十多了,张良出海时他没跟,后来招人远征的时候他弃了家乡的一切跟着走了,就图个能吃饱。而现在,他已经靠勇敢和拼命,成了在新韩国在身毒的一个小贵族,有了自己的封地,便想着娶妻的事情了。
身毒人的容貌跟他们相差太多,只有那些婆罗门勉强还能看得顺眼,但仍是不太习惯。而且婆罗门是当地的祭司贵族,人数较少,既然勉强能做婚配,也被那些六国旧贵分去了,轮不到底下的小贵族。
再一个,那些婆罗门身上也有说不出的臭味,六国旧贵与其婚配,多是舍了家中的庶子进行联姻。小贵族没什么联姻的需求,也不想勉强自己了。
所以这个也算功成名就的男人就想在家乡娶个妻子。
他晓得自己这个出身,这个身毒的封地,肯定娶不到跟他现在“门当户对”的贵女,所以就想娶个清白的普通人家女儿。这不,韩王前来朝见天子,正好可以往回带人啊。
秦国有限制,为了增加在身毒的秦人的人口比例,允许一部分人口流出,完成婚配,好多生点秦国血统的下一代,但总不能为了这个把自家人口搬空了。
所以要自己带聘礼来,一国根据封国大小给予十数个到数十个不等的额度,不分男女,谁的代表先送出聘礼在官府登记上了,谁就能娶到清清白白的家乡女子。
这就得找熟悉的人家才有把握,不然自己不能过来,只能派人跟着使团一起来,满秦国找愿意嫁女去身毒的人家吗?
虽说是高嫁,可身毒太远,男人是什么样的都没见过,正经人家肯定会犹豫。一犹豫,名额说不定就没了!
所以这个当年的小伙,就想起来同为张氏种地的高家了。他记得高家有个小妹妹,那时候还小,样子都不太记得了,但反正长得也不是歪瓜裂枣的,高家也是勤恳本份人家。而且两家离得近,他在家的时候同样是个肯干活的本份人,人家肯定也记得。
所以他就嘱咐自己派的人,只要使团的正经事办完了,赶紧就到他老家去找高家人下聘。
韩国的使团是从海上来的,因为张良打下来的地就在海边,跟其他人一起走陆路实在太不便了,韩王只好提着心坐船,发誓这次朝天子后再也不来了,以后让太子替他来咸阳。
所以他们到得晚,正事一办完,使团担着给自家主人娶亲大事的人就立刻行动起来。高家也就这样被找上了门。
他们不知道的是,若是高桑看着体弱多病甚至已经死了,或者已经许了亲,又或者他家不愿,其实还有备选名单的。
就现在来高家院子里聊天打听的这几户,家里的女儿也上了名单,高桑不愿意去身毒的话,使者立刻就要去下一家,一点时间不敢耽误。
吕太公不晓得,他要是再等一段时间,刘邦留下的人就会给那些在身毒成就功业的丰沛子弟四处寻亲了。不过大概晓得也没什么关系,他不想让儿子考到远处为吏,自然也不想让女儿远嫁。
这会儿高家应了,叫高惊回来前,高父已经带着高桑跟使者去登记过,使者虽然还没走,但已经请县里去发电报回咸阳,把这个名额抢下来了。
高惊有些茫然地把父母说的事听明白,悄悄儿在一院的喧闹声中进了屋,找到了躲在屋里不出来的高桑。
“阿姊。”
高桑正在窗户那不知道干什么,被他叫声吓得一跳,虎起脸骂了一句,然后神神秘秘地叫他过去。
“给你看,别跟外人说。”
她打开刚刚合上的一个匣子,高桑就见到了一匣让人见了移不开眼的宝石。纵然从没见过这样的宝物,可他本能地知道这很贵重,看着话都说不囫囵:“阿、阿姊,这、这是什么?”
“宝石。”高桑吸气,“抬进家的缎子、黄金都是聘礼,留在家里。这是给我的,给我带到身毒去。”
身毒那边只求有个好女子能娶回家,不要新妇带家里财物过去。
高惊看看宝石,再看看阿姊,小声问:“那你真答应嫁了?”
“答应了,去官府登记过,陛下那说不定都要知道。哎,你说陛下会不会看到我名字?”
高桑不由陷入了幻想,高惊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阿姊,你去那么远,我再见不着你了。”
他比高桑小五岁,一两岁的时候就是高桑负责带他,他舍不得阿姊。“还那么远,听人说容易生病,阿姊你别去了,我们把聘礼退了。”
高桑白了他一眼,但眼睛也有点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