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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义参加考试的时候,陈苇没有跟老师张苍一起去现场。张苍把试卷带回来,叫她批改数算卷,只把她出身的阳里的卷子拿出来。这考试没后世严格,没有密封,还是要避一下嫌的。
陈苇压根没拿答案对,眼睛看着手上画着勾或叉,批改得比张苍还快。
张苍都忍不住隔会便看看这个女徒,心里感慨这宝贝怎么让他捡着了——这宝贝怎么就是个女孩呢?也不知道大王最后能不能用她。
不过小姑娘情绪不高。张苍忙着批改卷子一时无暇询问,三天后所有成绩都出来了,张苍令人按名次把分数公布出去,这才轻松下来,想起女徒的心理问题,令人传陈苇来问话。
陈苇怪不好意思地,偷眼看了看老师,见他不曾生气,才嗫嚅道:“弟子就是见舅家的大兄去考试,他比我差远了……老师,我以后能做什么呢?”
把张苍问住了,他也不知道秦王的安排啊,陈苇以后能干什么呢?不过他还是安慰道:“你看我师荀子,虽说做过稷下学宫的祭酒,也做过兰陵令,但终究还是辞官著书去了。阿苇啊,你是女子,能有这样的机会已是不易,若能学有所成,学问精进,著书立论,留名于史,那也是不枉活一世了。”
陈苇小小地叹气,又振作了起来,觉得老师说得对,她现在就只有一个疑问了。
“老师,官府给我的钱粮,会一直发吗?”
“会吧。”张苍不太确定,但还是肯定地说。
嗯,大不了他自己掏腰包补贴学生。他前两年年轻不知人间险恶,收了这个女徒也没太当回事。然后他同时还教着秦王派过来的那些号称擅长数算的小吏,开始还好,后面学得深了,他才知道这徒儿多宝贵。
那些人已经是一般人中的佼佼者了,仍然有人笨得让他想吐血,好像怎么教都不会。
这时回头看看一教就会甚至不教自己看书就会了的陈苇,张苍才会有点安慰:分明是他们太笨,不是我不会教啊!
得了些许安慰的陈苇回了趟家吃席。王义考上了,她这个大恩人自然是一定要去的。
等她回到官衙,得知张苍要去长安县做县令了,而她不跟去,王上派寺人来接她到咸阳,让她在宫里读书。
陈苇:啊?
张苍摸摸她的头,有点舍不得,但还是鼓励:“去吧。我忙于政事,又研究那代数与几何,王上那里其他的书是无暇顾及了。你自己看书时不是对那些有兴趣么?我教不了你,你去宫里学吧。”
陈苇早就学完小学内容了,原本在跟张苍继续学初中的代数与几何。嬴政一直关注这个天才女童,于是又让人把初中物理和化学给了他。
这些教材不是现成的,是他在后世时找人把一些不合适内容改了改,自己打印的隶书版本。而真正拿出去的,则又是叫张苍一边自学,一边费些精力把语句也改成了当下的用语习惯。
文字是隶书。隶书本是天下一统之后才推行的,但嬴政决心现在就在秦国先用起来,也让学生能快点掌握。
张苍还没有修改完,宫里让陈苇去看的,还是嬴政带回来的版本。嬴政觉得应该难不倒陈苇,这样的天才不应该慢慢学,应该让她尽情发挥才是。
他还等着用上蒸汽机,以及大秦自产的电报机呢。要不是天下尚未一统,为了保持秦军的战力,他很多事不能放开手做,也不能让他国得到这些书,嬴政实在是很想像刘彻一样将教材修改完成后放之于郡县,让普通学子们自己卷去,卷出头的他自有重赏。
现在,他也只能指着碰运气碰出来的个别天才了。
陈苇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寄予了多大的希望,还在为自己不能考取官吏而暗暗难过。此时得知能进宫读书,才在短暂的茫然之后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去咸阳,进宫呀!我会见到大王吗?”
张苍呵呵一笑:“或许吧,我也不知道。你好好学,我倒是敢说,大王迟早会召见你。”
“那我一定能见到大王。”陈苇自信地说,经过两年多近三年的学习,她别的不敢说,在学习上已经自信心爆棚了。
她这次确实没有见到大王,只是被寺人领入宫中,安排居住在六英宫,一名被呼为“八子”的后妃照顾她。又得了宫籍,许她随时往金匮借阅。
这位芈八子也不过十七八岁,生得楚腰纤细,清丽灵动,未语先笑,甫一见面,就牵过陈苇的手,领她入室,托腮问道:“你就是宫中说的那个聪慧无人能及的阿苇吗?”
陈苇被她看得脸红。
她在乡间长大,见惯的是秦国乡间粗壮劳苦的妇人,从未见过自南国而来这样纤细美丽精灵般的少女,心中只是想,我见到仙子了吗?
额上被纤指轻点,芈八子掩嘴轻笑:“怎么呆呆的呀?”
她回过神来,捂着脸实话实话:“我不是呆,是看八子看得呆了。”
芈妙出身贵族,也不曾见过这样未见过世面的女孩,被她直言赞美也说得脸上飞红,轻咳一声,调整了原先的想法,不再想拐着弯子说话,而是对陈苇直言:“你可知道,大王很重视你,不过让你入宫读书,令一名后妃照顾,却是无所谓寻谁的。我可是求到了华阳太后面前,才将你求到我这里。”
陈苇迷惑不解地歪过头,指了指自己:“我?”
她有这么精贵吗,还要动用太后的面子?
“唉。”芈八子叹息,换了坐姿,挥了挥手让旁人都退下,这才向自己要求助的陈苇吐露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