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翟让慢慢放松下来。
对方有箭,而且箭术很好,却主动放弃,他已经信了一半。李世民的年纪也有迷惑性,翟让的态度便好了许多,只是他不敢久留交谈,李世民却是一笑,邀他与自己共乘,又在郑会背上草拟一封书信,让郑会带回去给留下的人,明说要往瓦岗去看一看,他们可以跟过来,但不要与那里的逃人起冲突。
“我与君同往瓦岗,再说详细。”
翟让微怔,随即大笑,爽快道:“小郎君这样信我,我还有什么不敢的?”果然与他共乘。
郑会也与杨功同乘,三人仍然策马护卫在左右。
两人便在路上说起瓦岗的事。
李世民解释道:“我看翟公这样的英雄不像是认命逃亡的人,这个方向去往瓦岗,想必是要做一番事业,所以才会大胆一猜,果然猜中了。”
翟让不疑有他,既然被这少年猜到,他也坦然相告:“不错,我看天下乱像初起,既然已经是逃犯了,也不甘心逃亡度日,干脆去瓦岗聚众反他娘的。小郎君看着出身不俗,怎么,还敢与我同去?”
“哈,翟公也没猜错,我乃唐国公次子,因育种有功,去年刚封了建节尉,做了司农寺下的诸屯监。”
饶是翟让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家,还是吃了一惊。此时共乘一骑,他低头看去,这少年神色平淡,却又仰头朝他眨了眨眼,尽显顽皮。
“你这样的出身,怎么要与我这样的反贼为伍?”翟让可不觉得自己英雄了得到这个地步。
李世民平静地道:“因为我从洛阳出来,东都之外不过五百多里路,在这大隋的太平盛世里头,已经处处良田生荒草,家家男丁赴辽东了。”
他指了指跟在身边的两人,“他叫郭通,其父在天子征吐谷浑时为役,生生冻死在山里,尸骨未能还乡。他叫杨功,父亲和兄长都应役,现在应该在运粮前往辽东的路上。我给了他家钱财自己买粮,也许他们还能活着回来。我还有几名亲随,父兄不堪忍受而逃役,就藏在我的庄中。”
郭通抿紧了唇,杨功垂眸掩去担忧。
翟让与李世民共乘,闻言不由低头看着他的发顶,半晌才说:“你也想反。”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李世民嗯了一声,“我不是一个人,家中有父母兄弟,自己年纪又小,不能就反。但看当今天子亲征吐谷浑的作为,他征辽东必不会顺利。而以他的性子,一征不成还要二征,二征不成还得三征。天下大乱就是十年内的事情了。待我长成,我要谋一个武职,才能保家小,谋大事。翟公,你可愿追随我?”
翟让竟然没有觉得突兀,也没有因为年纪而小看,反而一时不能回话,沉吟许久才道:“你这年纪,数年内都不能起事,我本可自己成一方之雄,追随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会为你谋划,让你有足够的钱粮,不必抢掠就在暗中发展势力,他日再为我所用。”李世民笑了起来,“以后你兵强马壮,要是见我无权无职,单人独骑去瓦岗就想做主人,也大可不必理会我,叫人斟一碗酒,送一包金银,也算是全了今天相识一场的情义。要是见我果然成事,你率兵相投,也是个元从之功。怎么样?”
这话叫翟让生出了敬佩之意,笑了几声,慨然道:“翟某可做不来这样不要脸皮的事。这样吧,你要是真能有助于我,我便认你为主。要是吹牛,嘿,那也就只能以后请你上瓦岗喝酒,送你几包金银喽。”
他一踢马腹,马儿飞跑起来,郭通和杨功催马紧紧跟上,心中都生了惊疑,但很快在风中消散。
反就反了,那狗屁天子,有什么反不得的。
阿郎这样信任我们,这样的大事都不瞒着我等,我自是生死相随,反了这大隋就是!
这样打马疾行,天还没黑就已经进入瓦岗范围,李世民在后世用小长假去过瓦岗寨,不过当时所见与此时此地并不相同。这里沙丘遍布,高大者真如山体一般,但在后世早就被人挖平了。
路上李世民已经问过翟让的打算。才知道翟让在这里有人,他做法曹的时候有点小权,便借着这方便通风报信,放走过不少带头抗税的地方豪侠人物,这些人有些就来到瓦岗,拉了帮人做劫道的事。
翟让自己犯了事,自然打算先投奔他们,然后把造反的事业给做大了。
“小郎君打算如何助我?”翟让没有小看李世民,但也不太理解他凭什么敢说支持自己,看他也没身带重金,没有运输粮草啊,总不可能只凭一张嘴吧。
“你听说过西域胡商的琉璃器吗?”李世民注视着视野内满目沙丘,露出了在翟让看来有点神秘的微笑。
他一时间转过许多念头,跳过了回答,直接问:“你会制琉璃器?”
“琉璃器需要的无非是方子、窑,材料倒不是特别难得。”李世民说,“窑我会造,方子我有,有的材料这里就有,有的我可以制好了送来。什么都齐全,只要挑几个工匠多练就好。”
他真的会,是秦汉两边都抄了完整而详细的方法带回去,工匠们努力学习,把该踩的雷全部踩了一遍,经验可谓十分丰富。
李世民拿来主义,刘彻对不妨害自己利益的人也很大方,让工匠把犯过的错都记录下来给了他一份,说是给他的实习工资。李世民回来后在庄子上已经试验成功了,期间还不时向嬴政和刘彻询问和调整。身边带着的几个人,不仅是数算学得好,他们都在工坊里干过,会吹玻璃。而一时不能实际操作的冶炼技术,他们也都生啃记下了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