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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义从长安县的底层小吏,升职到故韩之地做关市管理市坊商业,考核之后就被挑出来培训,第一件事便是学语言。
他当时就定下了到这边做事,嬴政已经知道了他将会以沛县为郡治,将这一带划分为泗水郡,所以分到这里的王义学的就是郡治沛县的方言。现在他来做县令,尽管一口秦腔实在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但他说得慢一点,当地人确实也能听懂。
同样的,百姓对他说话慢一点,他也能明白。有这个基础,萧何知道,在沛县生活一段时间,这个王县令只要自己用心,很快就能无障碍沟通了。
秦国用心和细致到这个地步,让他有些警醒,尤其是本地豪杰与好勇斗狠的游侠儿恶少年走了不少,剩下的不是性子谨慎的就是有家小拖累的,对进入秦国官吏体制也比较积极——这种结果不知是不是也在秦国的谋划内。
萧何便收了手,停止从中操作,向新来的县令表现出了友善和靠拢的态度。
王义初来乍到,也是头一回主管一县之地,心中确实没有底。有当地实权官吏主动协助,他也很高兴。不过王义还记得学习的时候有说,他们这种从关中来的秦吏,最忌讳的就是被当地人抱团架空,乃至糊弄戏耍。拉拢人固然重要,更重要的还是自己提拔亲近,以及把关中这些年了不起的事业从头做起来。
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一起过来的还有通过了少府农学考核,经验丰富的啬夫申纪,以及年过四十,立有军功的县尉林行。
除此之外,还有个二十岁出头的佐吏苏思,看起来家境很好,许多事都不太懂,但学问是真的不错。王义在路上也问过,苏思自述家中与勋贵有亲,不过现在陛下重实用之学,所以家里让他自己先考试做官,学着做点事,以后再给他安排。
苏思说着还颇为诚恳地向王义行了一礼,请他教导提点自己。王义怕得罪人,虽说答应下来,开始也不敢太用他,不过不管怎么样,总归多出一个帮手。
并不是每个县都有这样的配置,王义也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郡治所在一般都会尽量配备齐整,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个秦人县尉。
啬夫则不一定是关中老秦人,新纳的韩地里学得好的农学弟子也有机会。
那些郡治之外的县城就是看缺额,缺什么才会派人去。所以他们特别重要,要让六国遗民看到秦国的好处,安心做秦国的子民。
王义是带着使命感来赴任的。
现在县中缺额仍有不少,好在主吏掾萧何是个很能干的人,也很配合。王义向郡中发文申请,很快得到许可,县中自行组织吏考,将缺额补足。
丰邑,刘太公想起报名远征的三子刘季,内心仍然满是忧伤。他原本想得好好的,三儿做了亭长,四儿学文。现在战事刚结束不好说,等平定下来就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拜到名师,以后也好出仕。
现在刘季跑了,家里虽然小富,却早没了庇佑,他只好把还没有名师光环的四子刘交叫到面前,跟他说:“你也去考个小吏吧,不然家里迟早要败落下去。”
刘交便报了名。
丰邑大豪王陵没立刻报名。刘季与雍齿是丰邑仅次于他的游侠儿头领,他们离开自然不是只两条汉子孤单单就这么走了。丰邑与沛县的豪杰之辈生生少了一半,王陵顿时孤单了许多,偶尔也会后悔自己选择了留下。
不过他有老母在堂靠他奉养,再后悔最后仍然不会走。只是众多兄弟们这么离开,王陵也有几分茫然,平时颇有些无聊。
县中考试他一开始并没有报名,闲逛了两日后,母亲将他叫入内室,问他:“你以后便在家中耕田守业,没有别的打算了吗?”
王陵惶恐伏地,问:“母亲是希望儿远征搏取功名吗?”
王陵的母亲慈爱地抚摸着儿子的头顶,道:“你是因为孝顺我才留下,我又怎么舍得你冒那样的风险。我儿能文能武,过去不得举荐,不能为吏,我心中常常不平。现在秦国已经得了天下,又开吏考之门,你为什么不像刘季当初那样,去考个功名回来呢?”
王陵虽然也是本地大户,但王陵这一支已经没有做官的了,虽然眼下还算安逸,但王母也有与刘太公一样的忧虑,担心家中再没有担任官吏的子弟,下一代就可能会败家了。
现在秦国招考,对于履历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身家清白,不在秦军中服役过也行,她自是想让儿子去试一试。
王陵这才去报了名,苦背了一阵秦律,以他的武艺轻松考上,成为了泗水亭长。
他这个亭长没什么难做的,就算是秦国的亭长,也无非是维持一亭之内秩序的那点事。但王陵上任后没多久,发现有的小吏那份俸禄可是真没白拿。
忙得要飞起。
先是有三分之一的田典都被集中到了泗水亭,他们所负责的一里之中的事务,被里典和其他田典暂时分担,他们带着行李过来不是休假的,而是跟着新来的啬夫申纪学习。
连乡啬夫也带着行李过来,一群中年人跟在嘴上无毛的申纪屁股后面,王陵明显看到许多人脸上有不服之色。
但是县令给申纪派了护卫,这些跟田地打交道的农活好手多半也比较老实,不太敢作怪,申纪操着一口要慢慢讲才能听懂的口音,给他们讲新的种田方法,又找工匠在屋子里起炕。
王陵没事就去看新鲜,亲眼见着炕造起来,申纪弄了许多蛋放在上面。他吃了一惊,这还能看不出来么,这个新来的啬夫是要生火自己孵蛋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