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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王陵还回了趟丰邑,把他丰邑交好的青壮汉子都找来,沛县新结交的同样不漏下。
一亭之人,光靠那几个亭卒维护秩序,王陵想想都头大,所以把这些青壮都找来,到时候帮着镇场子,有捣乱闹事的就拎出去。
没有公费,他自己请他们吃肉喝酒,倒是不用现给钱,他王陵在丰邑这么多年,不必临事用人时还靠钱开路。
扶苏带人来熟悉场地,安排筑台的时候,亲眼见到了王陵的忙碌,也是小小地开了眼界。以前在关中的时候,未曾隐瞒身份时自不必说,后来隐瞒身份到县里,也是伪造了身份履历,去做县中的主吏,而不是这样跑腿干杂活的小吏。
一路行来,这官竟是越做越小了。但也正是如此,扶苏今日才知道,乡间要组织人看一场戏,都得让亭长把腿给跑细。
而且还得是王陵这样能管事能做事的亭长才能稳妥。
难怪前些年修改秦律时改动不少,如果在六国故地推行原本的秦律,结果恐怕会因为无法有效实施,从而干脆从上到下都会掩饰过去。如此一来,无法实行的律法便失去了它的威严,而重刑更是会失尽民心。
现在的秦律,比起六国来仍然严苛,但比起过去已经宽松了不少。其中对官吏的要求还是很细,主要是对普通小民宽松下来了。
此时扶苏已经做了大半年的小吏,自己都不由松了口气。因为真要按过去之律来执行,他在这个地方也会顾此失彼,忙到吃不消。
三天后,扶苏辛苦排出来的戏,终于要在泗水亭上演了。
王陵还有点后悔自己这么尽心,把小弟全动员起来,因为他发现县尉带着人来压阵了。不过县里的军卒都在外围远远看着,王陵犹豫了一下,还是让自己找的人去维持秩序。
泗水亭的人根本摸不着头脑,但亭长都这么说了,也只能出来。他们寻思着有事也应该是找青壮出力,所以各里的老人去找里典,里典又去问了亭长王陵,得了许可,老人妇人和孩子不用过来拥挤了。
不过一些闲不住的老人和家境较好没有家事负担的女子也好奇过来看看是什么事,偌大的一片场地顿时拥挤起来。
王陵找来帮忙的青壮男丁凶狠地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吆喝:“都站定了!不许挤!前面的坐下来!”
不听话的吃上一巴掌一拳,终于也老实了。
刘交是文吏,就在萧何手底下做事,跟萧何站得远远的,袖手看这乱哄哄的场面,仍是不知道王县令要做什么,不由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
萧何觉察到他的目光,也看了看他,说:“专心做事,不必多想。”
刘交喏喏,心中却觉得自己到底不是阿兄,若是阿兄在,萧何必会与他说明白。
却不知萧何是很诚实的,告诉他的就是自己的心得。管他县令是谁,从哪来的,只要自己尽心做事,县令总要人替他干活的,你实心做事不犯律条也不得罪人,那有什么好怕的。
至于县令想做什么,等这场戏结束了,想叫他们配合,也总要说明白,何必着急呢。
便在说话间,一声锣响,小戏开场。
第99章沛县新气象
一群从隶臣妾里拉拔出来的文盲,加上扶苏这个仍然不能说得上接地气的秦国长公子,这出戏的磨合可谓艰难,所以也绝不能复杂。
扶苏删了许多次,现在是个简单的故事。
说的是某县一对男女,互相看中后成亲,这段编排时最为简单,新任的伶人们都有自己熟悉的情歌曲调,稍稍删改一下便是一场俏皮的相恋成婚故事了。
但婚后有了意外风波,两家人不知法,成亲而未去官府登记,于是,“赀半盾之资”,这是已经减轻了很多的罚款。
若是让王陵各里去宣扬这事,肯定要被人背地里唾骂。而现在这戏演出来,泗水亭的父老这辈子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稀奇,个个伸脖瞪眼,舍不得眨一下眼睛。前面有要站起来看的,被王陵找的人一棍子敲在臂上,“坐下去!”
于是也顾不上对罚款合不合理去评说了,只纷纷感叹:“刚成亲就罚了这么多钱,日子还能过么?”
“怎么不能过,你没听开始他们唱的,季须家里有田地有积蓄,也就是积蓄用掉了,一家人好好做几年就好了。”季须就是那新婚的男子姓名。
台下众人为他们着急,台上小夫妻垂头丧气走在回家的路上,女子王金抹着泪为损失的钱伤心,季须安慰她的唱词与观众们议论得也差不多,只是唱成曲儿,格外好听罢了。用的还是沛县本地的民歌调儿,台下不由有人跟着哼了起来。
走着走着,王金被丈夫哄得破啼而笑,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双双唱着畅想未来的歌儿回家了。
刘交已经不自觉往前挪动了好几步,后悔自己没到前面去看。等到这时候,他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站到了萧何前面,顿时闹了个红脸,赶紧往回站。萧何笑了笑,跟他说:“去前面看吧,你看看,有人都上树了。”
职位高的和文职的小吏都还要个体面或面子,那些看仓管隶臣妾的小吏可没太多顾忌,只要今天没任务的,都挤前面看去了,更有爬上树占个最高点看的。
刘交不好意思地笑笑,还是没过去。他想这戏后面还会演,还要到丰邑演,他休沐的时候再看一遍也行。
他看得很投入,其他小吏看得也很投入。但接下来的戏,刘交仍然很投入,有些人却悄悄变了脸色,没有心思再留下来观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