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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阿方吃了一惊,这种细节她平时哪会注意,这么一说许狸也是可以自己作主的。他们夫妻俩当然不贪图妹妹的工钱,但许狸这主意太大了,她怕真的拖来拖去,拖得找不到人家。
晚上回家,管事的给她们装了点切掉果肉的核回去。
切水果的时候是切四刀,把四周的果肉切掉,留下中间方方的一个核,还带着点肉,也能啃几口。作坊里很多,大部分都要扔掉的,本来送她们也不碍事。不过管事的怕她们因此在切果子时多留果肉在核上,很少这么做,只偶尔发一次。
别说,这大户人家种出来的果子,比野生的和她们自家坡上地头种的都甜,也不知是怎么种的。
中午管一顿饭,她们都自带了装饭菜的木碗,正好用来装果核,打了包袱带回去。
郭阿方跟同里的结队回了家,就见许狸正坐院子里织毛衣,女儿茉莉坐一边,也拿着针在跟她学,三岁的小女儿趴在地上乱画,两人不时地看一眼照顾一下。郭阿方不觉一笑,喊她们来啃果核。
本来气氛挺好,但当她试着提起婚事的时候,许狸就垂下了眼,显然还是不愿意。郭阿方便叫茉莉:“带你妹妹到屋里玩。”然后跟许狸说,“我们乡里能跟你相配的人家,你都不乐意。你是怎么想的,跟我说实话,我也好替你问人啊。你可别学人家,一不乐意跟人私奔了去,要把你阿兄急死的。”
许狸有点茫然地看了她一会,摇了摇头,羞涩地道:“什么私奔呀!嫂子,我也没什么想的,就是你说的人,我都不太情愿。”
“往高了找?那怕是不好找,人家也不乐意我们家啊。”
许狸抿了抿唇,她懂这个道理,可她不甘心。把毛线在手里缠了几回,她才闷闷地道:“比我大五岁的张家阿姊,进了陇西的毛纺厂,她二十岁才嫁人,嫁得多好啊。我怎么就晚生了几年呢。”
可不是么,郭阿方也觉得可惜。许狸虽然只跟着侄子认了几个字,会算一点帐,可是手是真的巧,毛衣能织各种花样,比别人能多卖十几二十几个钱出来。
每年去香水作坊干活,人家都指定要她去弄最难搞的茉莉花,工钱也略高一丝。
可是没赶上好时候,毛纺厂大量进人的时候她还小,好容易十六岁了,那厂子都两年没招工了。就算招工,也没来陇南招,头批招去的回来探亲时说,后来招的人少,就只在当地找人了。
要能进,再远也愿意去。那些女孩,就算母家精穷也有那边的好儿郎来求娶,都知道这份工就抵得上十几亩地的家产了。
郭阿方也没有办法,陪着小姑叹了好一会气。
许陆回家吃饭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家里的低迷气氛,不用问就知道是妹妹说亲的事不顺,他看了眼妻子,觉得还是晚上头碰头的再问这事吧,饭桌上他要说件高兴的事。
“作坊里跟里典讲了,过几天来我们里收猪。这两天喂好了别掉秤。”
“今年这时候还收啊?原说留一头自己家过年杀的。”
郭阿方讶异。她家人口少养不了太多,一年只养两头猪,通常留一头年前杀了做腊肉,一头在前几个月的时候卖给作坊,不是香水作坊来收,就是香皂作坊来收,这两家都要用猪油,所以家家户户能养的都养。
今年已经卖过一次了,现在花期快结束了,按说不应该再收了啊。肥皂作坊说是长年要用,不过他们用得多反而不怎么专门收猪,跟杀猪的联系好了,日常去收购猪油就行。
许陆舀了一勺豆腐进嘴,含着豆腐和饭,含糊地道:“听里典说是又增了花田,所以今年猪油不够用了,赶紧再收一批。卖就卖吧。卖掉了赶紧再抱两只来养。”
托了这些作坊收猪油的福,猪养多了,猪肉价一直往下掉。只要家里讲究些,按着新的法子好好喂猪,不叫猪去吃屎,再让劁猪匠把猪劁了,那猪肉的味道也怪不错的。
所以这一带像许家这样的家境,也不是完全吃不起肉了。谁让香水作坊取猪油都是一批一批相对集中的,猪肉也就相对集中的上市了,这几个月猪肉的价格会更低。
但卖猪的人家并不亏,毕竟他们要是亏了,就不养猪了,作坊到哪找猪油去。这些作坊也不亏,他们不管什么价收原料,回头都加到香脂香水和精油的价格上卖,溢价不知道多少倍呢。
许家这头猪原打算养到过年再肥一点时杀,现在杀对于吃肉来说有点亏,但能卖出价就不亏了。回头等作坊里低价抛猪肉的时候再买回来做腊肉,一样的。
许茉莉听说花田又增加了,眼睛亮亮的,欢喜地问许狸:“再过四年我就能去作坊干活了,花田一直增加,他们一定还要招人的吧?”
许狸点了点头,却不太想侄女去作坊,温声道:“阿衍回来教你的,你会不会啊?听说那要学得好更有出息呢。”
许茉莉吐舌,赶紧摆手,“学不会学不会,我还是进作坊好。我又不能做吏,学不出前途。”
许狸叹气,她也学不好。侄子许衍学得挺不错的,她觉得要是她跟侄女能去跟着老师学,说不定也还行,现在靠侄子教是真不行。
就像茉莉说的,她又不能去做官吏,唯一的路就是把数算学好了再去学物理化学,然后去研究这些东西,研究不出什么也有去修个机器的机会。但是像现在这样跟侄子学三天丢三天的,能学出名堂那就真是天才了。
她很羡慕人家也可以去学室的女孩,但她知道自家就这个情况,不愿让兄嫂为难,一直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