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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居住的“里”中,固然已经有了推着车在外面叫卖的小商贩,但正经的店铺仍然得到“市”中去寻。
这天,一家卖各色摆件的店铺就迎来了一群小客人。
虽小,带的随从也不多,店家却也不敢怠慢。在咸阳城没有眼力劲太容易得罪人了,这几个孩童带的人是不多,但那护卫的武士凛然有杀气,领着他们的文士气度不凡,全都看着就不是一般人,因此任这几个孩子左挑右拣吵吵嚷嚷,店家也没一点不满,反张罗着送上了果脯零嘴,殷勤地回答所有不着调的问题。
来买东西的确实不是一般人,是两位公主,一位王孙,以及刘弃疾韩信,还有硬挤进他们的小圈子要跟他们一起玩的李承康一行人。
随从确实也不多,除了嬴蔓嬴琚各带了一侍一婢之外,王孙嬴摽只带了一人,另有罗士信与魏徵,还有嬴政拨给刘弃疾的一个护卫跟过来了。
现在魏徵就挺后悔自己不放心非要跟过来。他来干嘛,真有事他又不能撸袖子上,他快被小孩们吵死了。
今天主要是嬴蔓想亲自给长姊挑个礼物作为纪念。两人虽不是一母所生,但嬴蔓母早亡,被交给阴嫚的生母抚养,与这个长姊最为要好。
现在长姊要远离大秦去做女君了,嬴蔓知道很难再见到她,就一直想要送点什么。
嬴琚与她同岁,都是十一,嬴摽大一点,十三岁了,是扶苏的长子,同样在宫里读书。他们跟韩信刘弃疾这两个入宫读书又不是陪读的奇怪同学年纪相近,玩得比较好。嬴蔓说想送礼物,一群人瞎出主意,最后决定出宫来看看。
这家店铺卖的货有点小贵,但外城这一带居住的人咬咬牙也买得起。刘弃疾建议来这里看看,主要是他家的东西比较有巧思。宫中什么珍贵的宝物没有,价格不是重点,主要是新鲜。
甫一进来,两位公主就被货架上的一排针毡小动物给迷住了,开始为选哪一个讨论起来。
嬴摽却看不上,认为姑母要去身毒那么远的地方,送这个也太不值钱了。为着挑选什么,一行人吵吵嚷嚷,幸好他们出身不凡,教养严格,声音还不算大。不然像他们这年纪的孩子一般不会控制嗓门,能把其他客人吵得转身就跑,不进这个门。
饶是这样,魏徵都觉得脑袋嗡嗡的。
店里的客人确实也少了。
没人注意的时候,高惊迈进了这家铺子。
护卫们瞥了一眼,见是个差不多大的孩子,衣服看着是新的,就是皱巴巴的,不过还算整齐,就没多管。他们本来就是微服,没有清场,只是小主人们的吵闹达到了清场的效果而已。
高惊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他更是被货架上的东西迷花了眼,一个个看过去,不知道买什么是好了。
但不经意间,他听见在货架前的女孩子说起“长姊”“去身毒”,顿时眼睛一亮,扭头看过去,觉得这显然是贵女和贵公子的人们与自己也有了共鸣。
但他不知道,他被护卫们警觉地盯上了。
因为他心想,人家也是给去身毒的阿姊买礼物,他看看人家买什么,要是钱够,他就知道买什么好了。
高惊再机灵也是个市井贫儿出身,以为不去打扰人家就对了,哪知道离得远远的,缩在货架边看人家挑东西,都会被怀疑呢。
嬴摽的侍卫走过去,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他正专心看嬴琚在货架上拿的一只针毡小猫呢,被唬了一跳,立刻明白自己可能犯错了,忙低头老实站好,应道:“小人的阿姊也要去身毒,想看看贵人会买什么。”
护卫正要喝斥让他走远点,嬴蔓转身止住了他,温声问道:“你阿姊也是去身毒吗?是考中了女吏?”
“是去身毒,不过是说了亲,嫁到那里去。”
高惊说着又想哭了,吸了下鼻子,忍住了。
韩信已经从架上拿了个八音盒给他,说:“你看看这个,我阿母很喜欢,你阿姊应该也会喜欢的。”
八音盒与针毡玩偶都不是嬴政带回来再从宫里流传出去的东西,而是这里的人们自己慢慢琢磨出来的小玩意。
针毡动物没有后世做得那么萌,但在此时的人们看来已经非常可爱了。八音盒则是一个学机械又善音乐的人做出来的,申请了专利,因此而得以小富。
高惊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睁大了眼,看韩信打开盒盖,一个美丽的女子裙袂飞扬,翩然起舞,而动听的乐声也随之响起。
“这……这……”他摸着自己一直捏住的钱袋,“多少钱?”他怕买不起。
“我给你付了。”嬴摽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笑着说,“我的护卫吓着你了吧,算我的赔礼。”
高惊摇了摇头,倔强地道:“我就想自己买礼物给阿姊,家里的钱都没有多拿,只拿了我还得起的。”
“那你跟他借,写张欠条,以后还给他。”刘弃疾也过来了,笑嘻嘻地说着,干脆又拿了个针毡小狗和八音盒放在了一起,“看,这小狗看起来机灵的样子挺像你的,一起拿了吧,叫你阿姊看到就想起你。”
被他一说,高惊就觉得果然有点像自己,很应该送给阿姊。
嬴摽已经叫店家打包了,嬴蔓和嬴琚决定把货架上的小动物全买下来先带回去。又不是没有时间了,有空再出来看看,最后再决定送什么。
高惊被安排得妥妥当当,下意识抱住了店家包好的两件礼物,愣了一下想喊人又不敢喊,小声道:“欠条还没写。”
一行人已经上马车了,魏徵慢行一步,叫罗士信把高惊带他车上去。高惊不愿意和陌生人走,但看着罗士信又哪敢挣扎,忐忑地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