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夜晚,天很黑,风很大,有细碎的雪花慢慢的飘落而下。
屋子里烧着炭火,哔啵有声,很是温暖,洛樱只穿着一件薄袄坐在榻上,心不在焉的看着手里的书,其实,她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过了一会儿,雪珠子越下越大,被风吹打在明瓦窗上沙沙作响,这沙沙声敲击在她的心里,让她难以安定,转眸对着窗外望去,窗前的那株大桂花树上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白。
这时,竹娟掀帘子走了进来,掸了掸身上的雪粒子,然后搓着手,走到洛樱面前哈着白气道:“姑娘,雪下的益发的大了,卫公子还等在外面,他已经等了姑娘你整整两个半时辰了,再这样等下去,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呀。”
洛樱一下子皱紧了眉头,手中的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落下来,她沉默了片刻,转过头对着竹娟道:“竹娟,你将那件白狐大氅送过去给他,对了,再给他带一把伞。”
竹娟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想了想,说道:“姑娘,不是白狐大氅和伞的事,你知道卫公子的性子,若你不见他,他一定不会离开的。”
洛樱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们之间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再过七天,她就要嫁入皇宫成为皇后,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世间的诸多事无法两全,就像当初,她不能忘记复仇,不能忘记为姬家军平冤昭雪,不能抛下娘亲和大哥义无反顾的去清源山陪伴星辰一样。
要救阿离哥哥,只能负了元极,她没有选择。
她摆了摆手:“竹娟,你先送大氅和伞过去给他。”
“是。”
说完,竹娟无奈的叹息一声,拿了大氅和伞走了出去,走出屋外,一阵寒冷刺骨的风刮来,她打了一个寒噤,缩起脖子朝着卫元极走去。
她一直以为姑娘和卫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卫公子对姑娘的好,他们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姑娘有姑娘的不得已,但凡有一点儿办法,她想姑娘一定不想辜负卫公子。
自从姑娘从清源山回来以后,除了裳儿出嫁的那一天,她就没见过她真正的笑过,即使笑,那笑容里也带着一丝苦涩的意味。
看来,姑娘是真的不愿意做这个皇后。
又过了一会儿,她原封不动的拿着大氅和伞又折返了回去,当洛樱看到她手里捧着的白狐大氅,她心中微微一痛,只觉得炭火薰的她头有些疼,她揉一揉额角:“罢了,随他吧!”
竹娟不敢再说什么,将东西又重新收拾好,回来时,就看到洛樱忽然从榻上跳了上来,连大氅都没来得及披,从架上了提了一架羊角灯笼就急步朝着屋外走去。
“姑娘……”竹娟怕她冻着,赶紧又拿了一件紫貂裘追了出去。
洛樱没有应声,只是急色匆匆的走着,地上已经有了积雪,踏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一阵阵风雪刮来,打在人的脸上生疼,洛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卫元极,你到底想什么样?”
当她看到几乎要和雪融为一体的身影孤绝怆然的站在风雪里,她的心一阵抽痛,同时,还带着几分蕴怒。
她的愤怒不仅仅是针对卫元极,更多的是针对自己。
“阿樱,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卫元极抬起眼眸定定的看着她,浓如墨羽的睫毛上沾着星点的雪花,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抬起衣袖,轻轻的将雪花拂去,然后一个箭步跨到她的面前,一下子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我要带你走!”
“不,我早就跟你说过,这是不可能的。”洛樱用力一甩,想要甩开他的手。
生怕她逃了似的,他的手握的很紧,他目光执着的盯着她,眼睛里冒出一丝狂燥而绝望的暴戾之气:“好,你不跟我走,我就杀了他!”
“如果你杀了他,就是杀了我。”
“你——”
“元极,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他眼睛的暴戾变成一种深刻的切入骨髓的疼痛:“你不要忘了,我答应过星辰哥,要一辈子都好好照顾你,我不准你嫁给皇上!”
“可是星辰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我心里的那个人其实是阿离哥哥,不是你。”
他摇头:“不,你骗我,你心里的那个人明明是我!”
“元极,你醒醒吧,试问这天下哪个女人不想做皇后,我也不例外!”
他依旧执着的盯着她,眸光有没有一丁点的放松,一字一字道:“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阿樱,你告诉我,是不是他逼你的?是不是?”
说话时,嘴里喷出白白的雾气,一阵风雪吹来,将雾气吹散了,两个人站的这样近,心却隔的那样远。
洛樱对视着他的眼睛:“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他没有逼我,现在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人可以逼我,元极,我跟你说过,我从小就敬仰阿离哥哥,我嫁给他真的是心……甘……情……愿。”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用牙咬出来的,否则,她不知道如何再说服他,她能怎么告诉他,告诉他,她嫁他只是想在血月之夜奉献出自己的身体,救阿离哥哥一命。
不管卫元极会不会在乎她是否是完璧之身,她都不能给他再留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那样,只会害了他,害了他们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