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庚啊,家中有困难你同我讲啊,我郑德虽不富裕,但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们饿着,你若这样死逑了,将来九泉之下,我哪来的脸去见你们这些兄弟!”
明明已是年逾五旬,历经沧桑的老人在说完这些话后,竟像个孩子般失声痛哭起来。
熊老五轻叹一声,轻轻拍了拍郑村长的肩膀,随后缓缓指向自己空荡荡的裤管,声音嘶哑道:“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是个累赘,没有我,冬妮母女才能过得更好。”
许樱桃这才留意到,老人的一侧裤腿空空如也,心中不由一紧。
熊冬妮见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猛地跪倒在她爹面前,嘶声哭喊:“爹,我如今就只有您和小豆子了,如果您走了,谁来护着我们母女俩?爹,您看看,我现在能替周婶子摘鬼馒头赚钱,日子正慢慢好起来,您怎就忍心抛下我们?您怎么这么狠心啊!”
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姑娘,也跌跌撞撞地扑进了熊老五的怀抱,小手紧紧抓着老人的衣襟,声声稚嫩呼唤着:“阿爷,别走,别扔下我和阿娘。”
泪水顺着熊老五沟壑纵横的脸庞滑落,他闭了闭眼,一把搂过外孙女,哭着承诺:“好,阿爷不走,阿爷还要看着小豆子长大,送小豆子出嫁……”
许樱桃恍然大悟,原来周阿奶之前说要将摘薜荔果的活计转让他人,实际是转给了熊冬妮。
出熊家时,天上已经挂起了一轮明月,周婆子怕路上不安全,执意要陪同许樱桃他们返家。
“樱桃啊,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阿奶并非有意对你有所隐瞒,更无贪你功劳之意,只是想着你们与熊家不认识,介不介绍都不打紧。”周婆子解释道。
赵氏见状,立刻抓住机会,想在婆婆面前表现一番:“可不是嘛,我娘一开始就跟冬妮说清楚了,鬼馒头是别家贵人收购的,她每日还借此机会多补贴了五文钱呢。”
“就你话多!”
赵氏嘿嘿一笑,忙闭了嘴。
许樱桃挽起周婆子的手臂,笑道:“阿奶,我早就跟您说了,这些事您做主就好,不必特地告诉我,说到底,我还得感激您为我操劳这些事,不然我哪里应付得过来。”
周婆子被这话说得心里熨帖,随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熊冬妮的身世上。
“冬妮是熊老五的老来女,他三十好几才得了这么一个闺女,后来打完仗回来,才知婆娘两年前就病死了,冬妮靠着村里接济度日。”
赵氏适时补充:“主要还是靠我们家。”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赵氏用手捂了嘴。
周婆子继续道:“后来冬妮到了十五,有媒婆上门提亲,对方确实是个好人,只可惜福薄命短,前年她男人死后,婆家嫌冬妮生了个女娃,就将她们母女赶了回来,你阿爷念着熊老五的不易,我也心疼冬妮这孩子,便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所以就将活计给了他们家。”
许樱桃听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楚。
一个二十出头的弱女子,在失去依靠后,既要独自承担农活的艰辛,又要辛苦照料幼女,还要面对外界的非议与压力,这样的日子,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周婆子将许樱桃一家送至院门口,目送他们进屋点亮了灯,这才放心地领着两个儿媳回了自家。
以往天黑就犯困的老头子,此时却坐在门槛上借着月光编箩筐,周婆子让两个儿媳先各回各屋,自己则走到男人身边坐下,开始捶起了有些酸胀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