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蹒跚着脚步的提利昂从大厅走出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他生来就惹父亲厌恶,只因他的诞生导致母亲难产而死。那位他从未得见的母亲应该是一位美丽温柔的女人。
提利昂从姐姐往日奚落他的言语中,能够听出姐姐瑟曦对于母亲的感情,哥哥詹姆谈到母亲时也总是叹息不语。
父亲的厌恶随着提利昂的岁数增长,而日益加深,因为他是一个畸形的怪胎,永远长不高的侏儒。
他的本身就给兰尼斯特家族蒙羞。
所以,这都是我的错喽?
那轮半月上的狼头似乎在注视着他,提利昂觉得要是月亮上那颗狼头从天上扑下来,第一个咬死的也准是他这个畸形的怪胎。
真的咬死我就好喽。
他这样想着,情难自禁的再次流下眼泪,很难看,也很可笑。
“七神一直如此残酷……”他收回仰望夜空的目光,擦拭掉眼角的泪滴,城堡内还有忙碌的仆人,对他视若无睹,而那些巡逻的卫兵眼里分明带着嘲弄。
他跟着城中的学士读了很多书,多到学士曾经苦笑着告诉他,学士身上的金属项链更应该挂在他的脖子上。
但那些书,那些书上的内容此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帮助。
不,也许是有那么一丁点帮助的。
至少那些书上的内容让他不至于在这种时候生出寻短见的想法。
那毫无意义,而且愚蠢。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栓拉的紧紧的,似乎这样明天会发生的事情就会离他远去。
凯岩城很温暖,夏天已经完全赶走了冬天,可提利昂点燃了房间内的火炉,他并不是觉得冷,他只想看着火苗在火炉中跳动的模样。
有一本记载狭海对岸传闻的书上说,信奉光之王的祭司们可以从火焰中看到未来,如果他也能从火焰中看到未来就好了。
可惜的是,他既不信奉光之王,也不是祂的祭司,而且提利昂认为从火焰中看到未来这种事只存在于书中的传说中。
但这并不妨碍他以此得到一丝慰籍,比起自我安慰,他其实更想挑战父亲的权威,他很清楚大厅上父亲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谎言,詹姆也陪着他演了这场戏。
泰莎的第一个男人就是他这个畸形的怪胎,又怎么可能是妓女呢?
况且就算是妓女又怎么样?他爱着泰莎,泰莎同样爱着他,他对泰莎的感觉说出来可能会让父亲大发雷霆,但提利昂真的从内心深处觉得泰莎就像他从未谋面的母亲一样。
问题关键所在,提利昂也看得清清楚楚,七神也许残酷的剥夺了他健全的身体,所幸还给他留了一个聪明的头脑,他没有辜负自己唯一值得高兴的聪明脑袋。
泰莎是不是妓女并不重要,而是兰尼斯特家族的成员并不被允许娶一个农家女,还是私下的秘密成婚,哪怕这个成员是提利昂,即使泰温公爵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在他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畸形的怪胎是他的儿子,是兰尼斯特家族的一员。
火焰跳动,橘黄光芒映照着提利昂的面孔,那双一黑一碧的眼睛被光焰充塞,他仿佛在火焰中看到了明天会发生的悲惨一幕。
他深知这是错觉,但他痛苦的明白此时在他脑海幻想的一幕会真真切切的在明天上演,也许还会更惨。
他的拳头不知不觉的紧握了起来,脸庞也因咬牙切齿而变得狰狞。
七神啊!
要是从火焰里突然窜出一条巨龙该有多好?
那样提利昂就可以驾驭着巨龙,翱翔在凯岩城的上空,再没有人会因为他畸形的身躯对他嘲弄,父亲的权威也会在巨龙烈焰下支离破碎,他则会像个英雄一样救回自己的妻子。
“嘭嘭~”
敲门声让提利昂怅然若失,从自己的臆想中醒来,他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他瞧了瞧窗户,没有晨曦穿透,仍是黑漆漆的,就像他目前的处境,然后他松了口气,随意抹了两把脸庞,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立着一个穿着盔甲的骑士,提利昂注意到这位骑士全副武装,左腰间配着长剑,右腰间挂着短匕,手上拿着头盔,从肩头突出的剑柄还可以判断出背后还背了一把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