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不解,“如何不换成银票,那样多银子放家里,岂不是等人来拿赃?”
絮儿见她俩都懵懵的,招手唤她们靠近,“温玖说这些人信不过钱庄,生怕往钱庄兑的银票数额大了走漏风声,引起皇上猜疑,仍是喜欢藏现银子在家。”
这厢从马车走下,身后跟着的小厮举着“奉旨讨债”的大牌匾,温玖、集美与金枝立在她身后,后面又跟着十几个侍卫。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立在西大街陈家宅院门口。
陈家管家在大门看见,原以为是哪家亲戚来拜年,待人走到门前,才瞧清是齐王妃领着下人来打擂台。
一面派小厮进门通传,一面迎出来打拱,“不知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絮儿懒得与他客套,“远迎就不必,这是你们府上欠我们王爷的账,请管家过目,抬银子出来还了,我这就走。”
管家笑出眼角弯弯的皱纹,一面笑一面迎她往厅上坐,“昨儿团圆饭我们老爷吃多了酒,这会子还没醒呢。大正月里,您千金贵体怎好在冷风底下吹着,老奴就是死一万遍也担待不起啊。”
絮儿轻挑眉眼笑了笑,“难为你想得周到,但我不怕冷。”
不忍心让人家打工人为难,便道:“劳烦传话,银子共计二十八万六千两,账目上写着搬到陈家来了。你们老爷吃醉了酒,太太恐怕没那么巧也吃醉了吧。”
管家见她态度强硬,语气也不好,大有和老爷针锋相对的意思,扭头训斥小厮:
“怎么传话的?让王妃在这里好等!老爷太太向来最懂礼数,没轻重的狗东西如何坏了规矩!”
絮儿知是做戏,也不深究。不急不躁地立在风中欣赏他们唱念做打。
虽是大年初一,街面不比寻常热闹。仍有不少人出来走亲戚,陈家大门外渐渐围起一圈看热闹的人。
陈太太坐着小轿赶来,连忙福身请安,“不知王妃大驾,还请恕罪。”
絮儿略一摆手,“不必,太太可识字?”
陈太太一脸狐疑,缓缓点头,“略识得几个。”
“那就好!”絮儿回身笑着引她看,“看到那副匾额没有,皇上御笔亲题的,今儿来不为别的,就为陈大人欠我们王爷的款子。”
说着让集美摊开账本,“你看,这里记录着陈大人从我们府上过的十几笔款子,皆挂在齐王账上,明明白白写着送到陈家来了。我想白占人银子的事情,堂堂吏部侍郎断然做不出,你说对吧?”
三言两句怼得陈太太词穷,她原本就不擅长处理外头的事情,不过是陈锦文装醉酒不想应酬齐王妃,才推她出来做挡箭牌。
她悻悻笑着,“自然,自然。”
呆怔半晌才想起来说:“男人在外的事情,我妇人家家真是不晓得。王妃倘若不嫌,进厅里休息片刻,待老爷醒了再做商议。”
絮儿知道她想拖延,偏不跟她进去,在门上闹出来才好呢!
天冷,她嫣然一笑,冻得发白的皮肤更像水晶雕刻一般剔透,说出来的话却是火辣。
“今儿就站在这里,横竖我身子抗冻。若陈大人半日不醒,我便等半日。若一日不醒,也不是咒他去死的意思。我便往宫中禀告皇上,传太医替陈大人诊治。”
陈太太被她激出一身冷汗,凉风一吹,打了个喷嚏。
絮儿趁势关怀,“倒是太太要好生保养身子,瞧吹一会风身子就不爽利。大正月的,不要病了才是。往后事情多,劳神的地方也多。”
任陈太太棉花塞的脑袋也品出点玄妙,齐王妃拿话在点她,若不还银子,只怕从新年开始,闹得陈家满府不得安生。
又兼年前因为陈权的事情得罪萧家,眼下皇上拈了他家的错处,不仅任由燕王革掉陈权的进士功名,一并罚陈老爷在家思过,安心教子。
这个节骨眼儿可是再惹不起皇家贵胄,偏齐王妃又闹起来。
陈太太单薄的身子像是根枯败茅草,随风飘在正月的风中,随时可能折断。她感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絮儿一把将她搀住,提眼扫量一圈,这陈家人真是奇怪,任由夫人穿着单薄就出门,随行的婆子丫头连件大毛披风也不带,汤婆子、手炉更是没有。
她握了握陈夫人的手,真是冷。
半笑不笑地打趣,“天冷,太太回去歇息,我等的是你家老爷,不与其他人相干。”
陈太太被她暖热的掌心和话语刺痛,抿唇笑了下,“多谢王妃,只是我家老爷吃醉了酒,恐怕……”
话出一半,几个小厮抬着病恹恹的陈锦文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