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下众人不禁赞姜娘子的信手拈来、口若悬河,亭上玲珑轻轻叹口气。
江鹭一言不发,撩摆入座。
雨落下时,禁苑门口巷子深处,有几人围在院门口,似正发生一些争执。
立在门口的佳人亭亭玉立,面色却窘红。对面嬷嬷的为难让她羞愧,她支吾半晌,眸心湿润似有泪意。
对面嬷嬷见她这样,更是疑心变重,心里也生出些不耐aheiahei哭什么老奴可曾说什么重话这位娘子,今日的庆宴是太子着人办的,往来宾客皆有数,岂能放一些说不清来历的人进去这要是出了事,太子殿下责怪下来,老奴可得赔命。”
佳人垂头饮泪。
她身边的侍女都要比她有底气些,叉着腰骂那嬷嬷“什么叫说不清来历我们都说了好多遍了,我家娘子是姜太傅府上的大娘子。你们未来的太子妃娘娘,还要叫我们娘子一声姐姐呢。我们只不过忘带请帖而已,这算什么要紧事你们不信,把二娘子叫出来问问不就好了。”
嬷嬷嗤笑“你算什么人,姜娘子又是什么人”
那侍女气得不行,只好道“那你把玲珑叫出来,她也认识我”
嬷嬷声音抬高“玲珑娘子是姜娘子身边的人,岂是说出来就出来的劝你们不要在这里闹事,我看你们是女儿家,给你们脸面,不叫侍卫来哄你们。你们若是再不识抬举,休怪我不客气。”
侍女跳起来。
她受不了这种委屈,正要指着嬷嬷鼻子骂,她那服侍的娘子却偏过身,扯住她衣袖,哀求地唤一声“绿露,算了。要不你再去咱们马车上,找一找请帖吧”
不错,这劝说侍女、声音轻轻柔柔的女子,正是姜家大娘子,姜循的姐姐,姜芜。
“二月节”有庆,作为姜循的姐姐,姜芜也收到了请帖。姜芜犹豫许久,在侍女的撺掇下,终于踏出府门,想与东京的贵女们交际一二。
但是她们还没踏入禁苑的门,便找不到请帖了。守在门口的嬷嬷难说话,无论姜芜怎么说自己是姜循的姐姐,对方也不信
是啊。
姜循何其高贵端庄,谁会信她的姐姐,懦弱卑微,虽是姜太傅的亲生女,十年的成长环境,已经让她和“贵女”二字毫无干系。
姜芜身在东京。
但除了刚来东京的那一年,有贵女好奇邀约;这两年她躲在府中服侍生病的母亲,东京贵女们也不再搭理她了。
此时,那侍女被姜芜所劝,气冲冲地回马车上找请帖,而立在原处,姜芜低着头,忍着羞耻,接受那嬷嬷的审视。
雨水斜落于身,打湿她半张脸。
嬷嬷指桑骂槐“如今这世道,骗子可真多。随便什么人,都说自己贵不可言,要参加太子的宴请”
姜芜袖中手指冰凉,蜷缩。
一道清冷寒寂的男声自后响起“大娘子在这里做什么”
姜芜后背一僵,她猛地回身,朝身后望去
青色纱袍的郎君持伞而来,身后跟着小厮。乌黑大伞遮住来人面容,只看到郎君俊冷的下巴,窄瘦的腰身,腰下所悬的辟金。
他大袖翩然,于雨中行走,看着很慢,但几步就到了近前,伞朝上抬了抬。
他看向的是楚楚动人、颊畔沾雨的姜芜。
门口嬷嬷们看到的,则是他清姿玉容,宛如雪飞。
这位人物,谁不识得
那说闲话的嬷嬷当即陪着笑脸迎上“张指挥使,您来了许久不见,老奴以为您今日不来,这园中的娘子们,岂不失落”
旁边有侍卫原本闲看嬷嬷和姜芜这边的闹剧,此时也走上前,向来人行礼“指挥使从陈留回京了吗属下这就去通知殿下,让殿下为您洗尘。”
来人是张寂,东京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掌管禁军,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
张寂对嬷嬷和侍卫的话置若罔闻,他撑伞长立,乌黑冷淡的眸子俯下,只盯着姜芜。
姜芜垂头轻声“我弄丢了请帖。”
张寂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