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春日艳阳,天朗气明,南府花园里的牡丹都开好了。
花园里有座八角红漆凉亭,雕花彩绘,八角垂落细密精致的竹帘,习习春风吹拂着帘幕,隐隐绰绰露出亭子里的小美人。
南宝衣坐在石桌前,正仔细临帖。
萧弈说她字太丑,给了她几本字帖,叫她今天练二十张大字。
写了几个字,她搁下毛笔,软软地伸了个懒腰。
荷叶端着茶点进来,笑眯眯道:“小姐练字辛苦,奴婢给您送点心来了。是二公子身边的余味做的,奴婢尝了一块儿,那叫一个好味道,比老夫人院子里的厨子做得还要好呢!”
南宝衣单手支颐,慵懒地把玩起一朵新摘的牡丹,“荷叶呀,你家小姐我如今也是好学上进的人了,你别有事没事儿就给我送吃食,耽误了我的功课,二哥哥那里怎么交代?”
荷叶偷偷瞄了一眼她的功课。
好嘛,她家小姐在亭子里坐了一上午,美其名曰是要用功练字,可到现在为止也只练了一张大字,其他时间净发呆了。
她放下茶点,好言劝道:“小姐,咱们南家人确实不适合读书练字。您瞅瞅四公子,铁了心要走科举,可是奴婢听说他至今为止连论语都背不利索,天天在书院被人笑话呢。要不您就别逼自己啦?”
南宝衣双手捧脸,对着空白的宣纸发呆。
大约是南家风水出了问题,数百年来银子流水似的赚,偏偏家族子弟里面没一个能考功名的
荷叶见自家小姐不说话,于是抱着红漆托盘退了出去。
刚挑开竹帘,她道:“小姐,那不是三老爷吗?”
“我爹?”
南宝衣起身走过去。
她躲在竹帘后,瞧见自家老爹拎着什锦记的糖盒,正穿过花径。
什锦记的桃花糖盒在蜀中很有名,是花梨木雕琢而成,按住中间的圆盖子,可以旋转出五枚桃花瓣形状的盒屉,盒屉里盛着五种味道的糖球,精致剔透,非常受小孩子欢迎。
她幼时最喜欢桃花糖盒,昨儿跟父亲提了一嘴,没想到他竟然放在了心上,这就去给她买糖了
南宝衣心里暖暖的,正要跑出去,却看见一道白色身影拦在了父亲面前。
南胭弱柳扶风般向南广屈膝行礼,“给爹爹请安,爹爹这是要去哪儿?”
“哦,我去朝闻院看看你妹妹。”
南胭捏着帕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昨晚她在屋子里等了很久,不仅没能等来分到嫁妆的好消息,就连父亲都不见了踪影。
她今天早上去给父亲请安,可小厮说他一大早就出了府。
她的目光落在糖盒上,“这糖盒”
南广“啊”了声,顿时有些尴尬,连忙把糖盒藏在背后,支支吾吾道:“这糖,这糖”
“是买给妹妹的吧?”南胭落寞,“我知道您疼她,应该的,应该买糖哄她的。”
这么说着,眼圈却突兀地红了。
南广慌了,“胭儿误会啦,这糖哪里是买给你妹妹的,这是买给你的呀!快拿着,别哭了呀,多叫人心疼!”
南胭抱住他塞过来的糖盒,十分委屈:“祖母偏疼妹妹,我今天早上去请安,连她的院子都进不去爹爹,妹妹有很多人疼,可我只有您”
她呜呜咽咽地扑进南广怀里。
南广的心都要化了!
他禁不住怜惜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可怜见的,改明儿我找你祖母讲讲道理。都是为父的女儿,怎么可以厚此薄彼呢?”
南胭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牵住他的袖角,“爹爹,我能不能和您一块儿用午膳?厨房送去的菜肴都是些清汤寡水,这日子女儿快要过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