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叙文中可以得知,某年某月,贵阳爆发天花之疫。苗人束手无策,每有孩童犯病,便将孩童抛弃荒野,数日之后不死才抱回家中。一个游僧来到苗地,居住在废庙当中,只要人们去庙中祭拜,就不会再染上天花。
瘟疫结束,游僧消失无踪,当地百姓将其视为药王菩萨降世,还因此翻修了那座废庙。此后百姓患病,只要前往庙中祭拜,便能无药而愈,非常灵验。
听到王阳明的叙述,王渊惊讶道:“这本佛经,记载了治疗痘症的方法?”
王阳明摇头:“佛经中说,孩童得了痘症,其家人应该焚香沐浴,不杀不淫,早晚拜佛,便可治愈。但我觉得,这些都是穿凿附会之言,真正治疗痘症的法子,应该是叙文中随笔一提的痘种。我研究多日,也不知何为痘种,难道痘症之药还能种出来?此法不见经传,上古未有之,所以我觉得很稀奇。”
这番话把王渊给惊到了,叙文当中的天花爆发时间,应该发生在明朝初年,当时居然就有和尚知道种痘疗法。
至于什么天花患者的家属,应该焚香沐浴、早晚礼佛,前者是在强调个人卫生,后者是和尚借机传播佛教信仰。
王渊受到这一提醒,突然就想去研究怎么种痘,将来遇到天花疫情也好有备无患。
历史上,关于种痘的详细记录在明代隆庆年间。但种的是人痘,并非牛痘,由于失败率颇高,人们以为只有亲属之间相互种痘才有效果——有个家族的种痘成活率超高,旁人以为这家人的痘种很好,于是还费尽心机跑去偷痘种。
王渊提醒道:“或许是以毒攻毒呢。将已愈之人的痘疮脓水,种到健康之人身上。”
张贯责备道:“不得胡说,此法只能让健康之人也染病!”
王渊继续解释:“我听寨中父老所言,每有痘疫爆发,牲畜患病而不死。是否可以证实,牲畜之痘症,较人之痘症为轻。若把牛痘种在人身上,主动染上更轻的痘症,是否就不再害怕染痘了呢?毕竟,得过痘症之人,这辈子都不会再得。”
王阳明眼睛一亮:“此法或许可行!”
张贯也觉得有道理,说道:“若我今后为官,遇到辖地发生痘疫。就给那些死囚种牛痘,或可验而证之,亦能造福一方百姓。”
汗,死囚就不是人吗?居然拿来做人体实验。
张贯老爷子聊完天花防疫工作,突然之间又扯到刘瑾,喝着酒拍桌子大骂阉党该死。
喝得多了,张贯又用手指蘸酒,在桌上画贵州简易地图,给王阳明和王渊分析此时战局:“当务之急,是该调集播州兵马,与贵州官军南北夹击息烽,打通播州的入黔官道。如此一来,湖广只需调兵五千,堵住叛军东蹿要道,便能东西夹击,一举而破之!朝中旧友给我写信,说兵部此刻尽为刘瑾党羽,贵州军情全都被压下,皇上根本不知道贵州发生了叛乱!”
“唉,阉党祸国。”王阳明也只能叹息。
王渊虽然属于历史白痴,但也知道朱厚照喜欢打仗,而且对待外敌内寇从不手软。贵州战事拖了将近一年,兵部都还没调集大军平乱,想必朱厚照是真的不知情。
而兵部又被刘瑾把持,多半就是刘公公蒙蔽圣听了,安贵荣肯定暗中撒了不少银子。
张老爷子喝得一塌糊涂,把刘瑾的十八辈儿祖宗都骂个赶紧。又拍着王渊的肩膀,叮嘱他好生读书,这才被随从扶着歪歪倒倒离开。
到了晚上,贵州按察副使陆健,也来找王阳明聊天,王渊主动跑去添酒作陪。
王大爷是真的能混,才来文明书院两个月,便跟贵州文武官员以及土司成了好朋友。历史上,明年的大年初一,按察副使陆健甚至亲自陪同王阳明游览贵阳名胜。
王渊则趁机搭顺风车,也跟贵州官员渐渐混熟,大家都将他视为子侄辈——神童之名还是有用的,文官在地方任职,特别喜欢提携神童。
这一届的贵州官员,多少都跟刘瑾有仇。要么是被贬谪过来的,要么是明升暗降排挤来的,等到刘瑾倒台,这些官员铁定能够升迁。
比如张贯老爷子,再过几年就是辽东巡抚,手握辽东地区的军政大权。
(PS:关于天花佛经,并非胡乱编造。王阳明后来还把此经刊印出来,亲自作序,序言中就提到种痘:“惟??痘之种,不见经传,上古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