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谈罢正事,又说起了昔日求学时的趣事,孔师收徒不看门第贵贱,哪怕如颜回般贫家子,亦受孔师看重,可唯独这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一事,却成了弟子中的一个笑谈。
宰予提及子羽时,还特地看了孙奕之一眼,笑道:“当初奕之才不过七八岁,却生得格外俊俏,连孔师都青眼有加,可怜子羽兄,满腹才华,一直无人看重,还是去吴国教学收徒之后,才令人刮目相看啊!”
孙奕之白了他一眼,轻哼道:“师兄那时除了跟老师顶嘴之外,就知道睡大觉。我可记得孔师还曾经说你——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
“那又如何,”宰予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反倒自斟自饮,轻叹道:“说起来,也就是当年随老师读书时,有那般轻松的日子。就算我如何与老师作对,老师还是留着我这块朽木,当初游历诸国之时,那次不是我去与人交涉?如今看来,就算朽木,亦有可用之处啊!”
四人说得兴起,畅饮一夜,到最后皆酩酊大醉。次日一早,孙奕之见三人酣睡不醒,便交代了冉府下人一番,方才告辞。
青青在客栈等了一夜也不见他回来,差点就准备去冉
府找人,等到他回来之时,仍是满身酒气,方知他们喝了一夜的酒,顿时捏着鼻子跑出客房,让店家给他备水沐浴,她则回自己房间补眠。
等她睡醒,已过了午时,孙奕之早已收拾完毕,换了新衣,让店家备好饭菜,方才告诉她要去卫国之事。
“几位师兄为迎回孔师,耗尽心力,不惜以军功相抵。我在鲁国说不上话,也只能替师兄们去卫国走一趟。”孙奕之有些歉疚地看着青青,说道:“只要此间事了,我便陪你送你爹娘遗骸回晋国,绝不食言。”
青青先是怔了怔,倒也并未生气,只是意外地看着他,问道:“孔圣人名扬天下,想不到居然也是你的老师。阿娘也教过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如此尊师重道没错,我也想去见见孔圣人,想来阿娘和阿爹也不会怪我的。”
韩薇死后,她神智混乱,全靠孙奕之帮她料理后事,只因路途遥远,加上韩薇本身尸骨便被烧得七零八落,最后也只能烧尽成灰,装在一个坛子里一路带着。赵戬更是葬身剑庐,尸骨无存,只能带着他的几件旧衣回乡,为他立个衣冠冢。青青不通俗务,这些事都是孙奕之安排人前去打理,如今行程有变,她也只如此自我安慰。
孙奕之见她并未反对,方才放下心来,解释道:“当初我年幼顽皮,整日在家中捣乱,阿爷为了让我收心,方才将我送去孔师处学礼。只不过才学了一年,因阿爹战死沙场,阿爷便将我接回家中守孝。后来孔师去了楚国,阿爷怕楚王有所忌讳,便断了联系,如今正好带你一起拜见孔师,让老师也见见我的媳妇儿。”
“谁是你媳妇儿?”
青青面上一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我还没答应要嫁给你呢!”
“啊?那怎么行!”孙奕之故意惊呼一声,一脸的悲愤之色,望着她控诉道:“你阿娘都答应等我出了孝期便可向你提亲,你敢不听父母之言?”
青青嗤笑一声,得意地笑道:“阿娘只答应你可以去提亲,可没说提亲后就答应让我嫁给你啊!”
孙奕之眼珠一转,忽地拉开衣襟,指着自己身上的伤疤说道:“你当初给我疗伤之时,都已经看过碰过我,难道还要反悔不肯负责?我不管,今生今世,你只能做我家娘子,休想始乱终弃!”
青青被他如此无赖的模样惊得差点咬到舌头,怎么也没想到,在人前冷厉肃杀的兵圣传人,驰骋沙场的铁血将军,在人后居然是这般模样,可偏偏就是如此无赖,才忽略两人之间原本判若云泥的差距,不知不觉间就侵入她的心间。
他如今已没了家人,与她一样孑然一身,见师如见父,带着她一起去见孔师,也是为他们两人进一步确定关系。
两人嬉闹了一阵,便收拾了东西,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赶路,连扁鹊和苏诩都没来得及去见一面,便匆匆赶往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