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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行周静静回视,默认他的话。
杀意已起,正是收网时。李纪使劲儿掀掀眼皮,调足了精神,一甩长袖,“好!好好,下官今日就看看,你谢家父子究竟是有多大的胆量!”
随之,从长袖中伸出手来,虔诚地从怀中掏出一枚印来。
谢行周顿觉不妙。
“陛下亲印在此,吾乃陛下钦差,奉旨追查谢骁叛国案!”
“见到钦差,谁敢不跪!”
秦姝此刻,什么都明了了。皇帝为何派自己掩护李纪频频出入后宫;为何面对那日朝上李纪的倒戈没有太过发作;而李纪,又为何在自己说服他的那个夜里,听到自己要带他北上躲避风头时,欣然答应。。。
当堂被皇帝厌弃,借势北上入军营,再将先前寻到的罪证在此时一道抛出。
秦姝现在无比期待着,太后能给出什么样的、能置谢家于死地的罪证。什么样的罪证,值得皇帝陪他演这一场好戏。
“李钦差,请吧。”秦姝道。
李纪好笑地摇摇头,自知秦姝已想清楚全部,也不再吊胃口,“谢老将军贵人多忘事,可还记得张弛将军。”
谢骁漠然道:“钦差是问,谢某曾经的同僚、死于与钦差饮酒过度的那个晚上的张弛将军吗?”
第091章金簪
李纪并不因此话而怵他,或许他也从不认为张弛是真真切切地死于自己手中的。面对谢骁的讽刺,他毫不退怯,“张弛将军,确实是死在那个晚上,死在我眼前。我原本以为亲眼见他离世,是上天对我不曾保护好将军的惩罚,直到我找到将军临死前说的,藏有你谢骁叛国之罪证的地方。”
“这满营的将军们,占我大宋将领半数有余,他们可曾想到——你谢骁是何等跋扈,将我朝太后与大将军逼成那般模样。”
“李钦差,即便你手持天子亲印,也需拿出证据才可断案。”秦姝于上首凉凉道。
“好,那就按照殿下说的。”李纪朝秦姝稍稍欠身,敛了情绪,从怀中取出一枚硕大的金簪。
那金簪上的工艺,照比宫中匠人的自是没得比,唯独胜在用料实在。相较于用作配饰,这更像是用作紧要关头的盘缠。
谢骁立得笔直,望着李纪手上的动作,眼中并无波澜。
只瞧李纪指尖微动,拧开金簪的簪头,众目睽睽下,从簪杆中抽出一张被卷得细细的信条。
“看见这信纸,谢老将军还没有回想起什么吗。”
李纪强掩下笑意,抬首时已是一副正义凛然:“诸位可看好了,此物,是我朝皇太后赐予臣的!多年前张弛将军还与谢骁为同营将领时,曾暗中截获一封谢骁与北魏买卖军备的密信,可彼时谢骁深受先帝信赖,在军中颇为跋扈,张弛将军不得已,连夜托人打造金簪,将此信藏于簪中献给太后。”
“先帝那年尚未登基,太后也只是先帝的一位侧室,可谢骁当时已然位极人臣,手中权柄仅次于先帝。张弛将军为保太后安危,甚至都不敢将金簪中的罪证如实相告,只言‘此物切勿赏与他人,待到穷途末路时才可交出’。”
“谢骁,此事多年不发,你可是认为无人知晓?却不想张弛将军临死前肯将事情原委道出,本官与太后颇费功夫还是将此物找到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诸位若不信,可上前一观,此信上的落款亦是叔孙建,唯一点不同——便是本官手上这封写得清清楚楚,此信是写给谢将军的。”
谢骁身后的将领皆有不服,自是纷纷向前夺过信条,仔仔细细地对照从营中搜到的那封信,片刻后便发出一道惊呼,“这笔迹。。。确实一样。”
“这信上白纸黑字写着叔孙建愿用八十万黄金换将军手下三成军备。。。将军!谢将军,此事当真吗!”
“都是叔孙建笔下所书,自然一般无二。”谢骁冷眼回视。
此话一出,众人也被点醒几分,谢骁继续道,“我还当是什么,合着到现在为止,查获的两封信皆为叔孙建所书,只是一封提了谢某的名字,一封未提。可我又怎么知道,此事不是某些人联合魏国叔孙建陷害于我?毕竟,可无一封信是我谢骁亲笔啊。”
“难道李钦差还有后手儿,譬如我谢骁当年的亲笔。”
他自然是没有。若是有,张弛当年就敢冒着风险将信直接递于先帝,先帝雷霆手段,有了谢骁亲笔这确凿证据,此事便再无转圜。
李纪还真是没想到,谢骁到现在竟还不肯低头,可即便谢骁的反应不如他所料,事到如今,李纪也没有再回头的路。
今日无论如何,是也好,不是也好,这个罪名必须扣到谢骁头上。
大道乾坤,今日却只容得下他二人中的一个。
李纪按下心中凉意,直视其人说道:“我没有谢将军的亲笔信。”
“但这些,并非就不能定你谢骁的罪。值得上八十万两黄金的三成军备,当年除了总领三军的先帝、现任中书令兼车骑将军萧鹤明,就只剩下谢骁将军了吧?萧大人于战中伤了肺腑,近年归家养病尚且不提;先帝志在一统中原,又怎会用至关重要的军备换取区区银钱;唯有你谢骁,自从你总览军政后,我刘宋可有多出一分土地?甚至曾经被先帝打得几次大败的魏国,也敢在先帝大去后屡屡犯境,岂非是你养足了他们!”
“若将军说以上皆是巧合,那今夜叔孙建悄无声息地逃走又是借着谁的势?这军中又有谁,既拥有大批的军备,又知悉能躲开所有巡卫军的路?如此多的巧合落在谢老将军一人身上,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试问这天下间可有这等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