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距离稍远,即便女子一身被血染了色的破败长裙,刘澈还是一眼认出,那是秦姝,是他一直不敢小觑的人。
他快步迎了上去,还不等近前,就见秦姝在行走长阶的最后几阶时双腿一软,倏地摔倒在地。
他不免惊呼,连忙上前将人扶起,“皇姐这是怎么了?竟虚弱至此。”他朝着面色苍白的人儿说着,手指在扶起秦姝时不经意地搭上她的手腕。
探脉的下一刻,他心中的石头才堪堪落下几分。
没想到,秦姝竟是真的伤重成这样,并无一丝作假。
“王爷见笑了。”秦姝屈了一礼,轻声道,“陛下驾崩后,臣留守在宫中,无一日敢懈怠,唯恐外面居心叵测之人趁大位空悬,趁虚而入,故而也来不及照料身上这点小伤了。方才臣在殿中整理前些日百官的奏折,听闻王爷回宫,便走得急了些。”
她抬眸望了一眼刘澈,“宫中朝中,都在期盼着王爷早日入京,主持大局。”
刘澈笑意不达眼底,“小王奉旨入京,主持大局固然要紧,可秦姝姐姐保重身体,以备好生辅佐小王也同样重要,毕竟如今的京城将士们、官员们,都对姐姐更加熟悉,小王日后也要多靠姐姐提点着,不是吗?”
“王爷说笑了。”秦姝缓缓道,“如今的禁军统领是陛下和先帝皆颇为器重的许青霄,官员们也多半敬佩和向往顾尚书和卢中丞的才学品德,军中朝中,怎么说也轮不到臣来提点王爷。臣此次护驾受伤,是伤了经脉根本,恐怕日后再难习武,也不宜再执掌九层台了,还望王爷体恤,许臣辞官,出京休养。”
“皇姐这可为难我了。”刘澈闻言扬眉,“皇姐您是护国长公主,就算辞了九层台的差事,也是合该享受荣华一生的,怎能让你独自出京去过苦日子?不如本王在京中给你置一处公主府,你以后便可潇潇洒洒地……”
“臣若离京,也不会孤身一人的。”秦姝抬眸,正色道:“谢少将军,与我互为心悦,我二人约好了一同辞官离京云游天下,还望王爷恩准。”
刘澈这回倒是有些迟疑了。
秦姝知道,此人极为忌讳世家中人。
自己若能带谢行周远离权力场,于刘澈而言,是难得的好事。
毕竟谢行周此次也算有功,若留下,定是要论功行赏的,以他如今的威望和品阶,若再加官进爵,便是下一个谢骁。若假以时日谢家再次与士族联姻呢?——这是刘澈不愿意看到的。
刘澈的身体微微后仰,与秦姝拉开些距离,在她的注视下应道:“好,既然皇姐已经安排妥当,小王若再干涉,倒显得不通人情了。”
阿姝弯了弯唇角,抬手执礼,“那便,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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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过半,王家府邸只留下一桌平日交往甚密的世家勋贵们。
勋贵们一杯接着一杯地饮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劝酒,像是没个尽头。
“这次宜都郡王入京,还不知道要掀起什么动荡,皇宫仍是不准咱们进入,孙大人,您若是有什么消息定要提前透露给咱们,咱们士族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吶。”王家大人朝着一直沉默的孙无忧举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