悒郁的少年像被时间抛下,永远停在了那里。
叶薇自认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姑娘,她接近裴君琅,也不过是想从他身上图谋点关于皇家的讯息。
唯一一个对小郎君示好的外人,抱有的目的也不纯。
唔……这样一想,叶薇觉得裴君琅挺可怜的。
他警惕旁人靠近,也是理所应当,因为没人善待他。
不过,叶薇也可以当一个稍微带点好心的坏人。
她正犹豫自己要不要上前帮忙裴君琅推木轮椅,搭一把手。毕竟她身为位卑言轻的庶女,讨好天家皇子,也实在符合她一心想登高求富贵的脾性。
不过一瞬的迟疑,不远处便传来清晰可闻的“骨碌碌”声。
是裴君琅修长的指骨扣于木轮上,缓慢推动轮椅。
他是个要强的郎君,即便身有残疾也不肯求人协助,能亲力亲为的事,绝对不会假借人手。
固执到让人心疼的地步。
叶薇没有动身,她只是看着裴君琅,饶有兴致地弯了弯唇。
行啊小子,有骨气。
既然他守住了自己的尊严,那么她也不会假惺惺干涉。
那样做的话,叶薇才是真的看不起他。
她可是个善良的小姑娘。
然而,没等她转身,身后忽然轰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撞击声。
片刻,人群喧闹,如水落滚油,骤然喧腾。
许多人朝事发地聚拢、围绕。
叶薇回头,目光所及之处,唯有一架打翻的木轮椅,椅子上的人早跌跪在地。
裴君琅不知何时从木轮椅上摔下来。
他膝骨着地,掌心磕在嶙峋的砖瓦石混合铺地,刮出了一片血迹。
可能疼得厉害,裴君琅修长的指节微微屈起,与青石地砖形成反差,似一座座雪丘。他用来御风的大衣也凌乱拖地,发冠毁了,乌黑的长发落在冷玉似的颊侧,糅杂几分纤柔与脆弱。
侍女们闻讯要来搀他,被裴君琅厉声呵退。
他不要旁人同情。
站在裴君琅他面前的两人,是大皇子裴凌与周皇后的侄子周铭。
周铭似乎不喜欢裴君琅,说话的语气也很轻佻:“二殿下怎么跌倒了?要不臣让人来扶你回去?腿疾可不好养,恐怕你很难自个儿起身吧?”
周家最擅武艺,人称“杀神”,专司八大世家护法一职,在世家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今又因皇后坐镇中宫,日益权势滔天。
周铭作为未来小家主,他除了不敢压大皇子裴凌一头,说裴君琅几句酸话倒真的无伤大雅,皇帝也不会出言怪罪,只会归咎于鲜衣怒马少年郎之间的小打小闹,属实正常。
听到这话,裴君琅知道自己今日讨不到什么公道。
他抬头,鬓角已被擦伤的掌心疼到汗湿。
外人在前,他还保持着皇家的涵养,孱弱地说了句:“不必了,多谢周大公子与大皇兄挂心。”
“呵。那便随你。阿凌,我们走。”
裴君琅服了软,周铭也觉得这人无趣,他嗤了一声,不再歪缠。勾着裴凌的肩膀,走出叶家的宅院。
明眼人都知,周家人武艺高强,凌空飞石击倒木轮椅,实在是手到擒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