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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尧风正色,谢颜最喜欢他这正气凛然的样子,虽然接下来通常总会气得别人说不出话:“这不是买卖,本王只是给无耻之徒一个台阶下而已。你仍在狮域,就算要让你有去无回,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长庚挑眉:“哦?刚经历一场政变,便有如此自信?”
齐尧风抬手:“不劳关心,东西这就遣人送上,谢颜我就带走了。”
叶长庚皱眉:“真是令人为难——”齐尧风冷笑一声:“若这样条件都不接受,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对小颜有别的图谋,只怕你不会乐意被人发觉罢?”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岂有不从之理。”叶长庚故作无奈,“只是小颜要多留几日,本王亦有未尽之言。”
不待齐尧风动怒,叶长庚在谢颜耳边轻语:“若救齐尧风,需要你去死,你救是不救?”
谢颜早已厌烦这被转来转去货物般生涯,对方是齐尧风,他也更用自己的声音应答。此刻千百念头在脑海中盘旋,他可以伸出手握住齐尧风厚实手掌,就此无忧无虑,心愿得偿。然而未来仍然凶险难测,他不能冒着失去对方的风险。
自来到此处他便立下决心,这一次,换他来保护所爱的人。
谢颜平静开口:“我会多留几日。”齐尧风惊怒:“你这条蛇又胡言乱语什么——”
谢颜却已甩开叶长庚双臂,朗日有风动,衣袖飘然,走到齐尧风面前,谢颜按住他的肩踮起脚吻上齐尧风因惊讶而微张的唇,面前是叶霜台与秦龙鸾共骑而去潇然景象——“这次要换你相信我,你别无选择,因为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齐尧风搂紧他,加深了这个吻,情潮汹涌,数百年风霜扑面一朝融化,岩壁旁一丛篝火至今未熄,影影绰绰暗生情愫初遇时便将人淹没。
三十
叶长庚淡定注视他们拥吻,仿佛在观赏一出滑稽剧目。只有手边横栏知道他用了多少自制,才保持风度直至谢颜放开齐尧风衣领才上前,“闲话到此为止,狮王,请。”
谢颜知道叶长庚不会守信,他早知道自己将被带回蛇域,迎接莫测命途。
初到时狮域风雪皑皑,离开时却天清日朗。谢颜挑了车帘留恋地呼吸自由空气,叶长庚在他身后颈侧落下印记。与他做这种事确是欢愉的,叶长庚从不亏待床伴。鱼水尽欢后却剩下无止尽空虚,谢颜慢慢开始明了叶长庚说不出口的烦躁。
“其实你可以不必这么辛苦。”不得已借力搂住他的谢颜认真地自齿缝拼凑一句劝慰,却被叶长庚嘲笑:“你还能说话,是我不够努力。”
又是一场未给理智留下空隙的疾风骤雨,谢颜疲惫地缩在车角认真系上衣服,香薰得太久,散落凌乱的衣带也沾染了冷香。叶长庚批头丢给他一件大氅,谢颜道了声谢,触手摸了摸,还是变出尾巴抱着取暖。
“嗯?”叶长庚皱眉看他,上身赤裸,还有几道谢颜留下的爪痕。他虽是条蛇,英武矫健却不输旁人。激情后未干的汗水在阳光下闪耀。
“那是同类的毛皮,我这样就好。”若是求生时刻,谢颜便也顾不得那么多。然而此刻有选择,他还是尽可能遵循自己的原则。
叶长庚笑出声,逼近谢颜所在的角落,半跪着捧起他的脸,眼神甚至称得上温和:“蛇域历代政权更迭,落败者都会变成装饰。霜台也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他朝谢颜伸出手:“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她。实在冷的话就握住我。”
谢颜的尾巴觉得受到轻视,实在忍无可忍:“……我的毛还很多,几百年以内掉不光的。”
叶长庚本想哄诱他自己投入怀抱,谢颜却不识情趣。笑叹一声坐在谢颜身旁,此刻看起来倒只是一位温柔英俊的青年男子。
他想到什么,忽而面色一沉。谢颜不会再有那几百年了,濒临破灭的幻景,才至为瑰丽。这本该是他追求的意趣。
他没有说出口,也没有再细想下去。只是侧身望着谢颜,“替我束发罢。”
谢颜绕过他脖颈替他束起长发,打结时很认真,不求美观但求稳固。中途走神想起齐尧风,他一定很精于此道。他做得太专注,无意或有意忽略了叶长庚望向他隐约悲悯。
叶长庚将自己人形时最脆弱柔软部位交付,谢颜柔软的手一如他狐形时的脚掌,那样未经风霜。又或者,受过层层叠叠新伤旧伤,却选择藏在丰美可靠皮毛下,夜深人静独自舔舐。
谢颜手腕时不时触过他颈侧,却对他引诱的低沉吐息懵懂不觉。间或还不满地要求他不要乱动,不知是太过勇敢还是天真。叶长庚专注地看着谢颜享受小小成就感的表情,每做好一件事,他都会觉得开心。
“我手笨,打得比较丑,不好意思……”谢颜下意识揉了揉耳朵,浑忘面前的人正是害得他此刻连坐着都阵阵酸痛的罪魁祸首。
叶长庚微笑,替他挽起一缕散发:“不嫌弃你。为了答谢,我会带你——去看天外之天。”
此后百年,千年,直至天地湮灭,那里将安放你所有的梦。
他在谢颜发顶近乎虔诚地落下一吻:“那里不太冷,你会喜欢。”
三十一
蛇域多古木,参天蔽日,偶有细风,幽暗中有股迷惑人心的清新。谢颜隐约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只盼齐尧风来时,赶得及最后一面。
不过他已说出那句话,此生无憾。这么想着,跟在叶长庚身后的谢颜微笑起来。
叶长庚带他所至之处并非九霄云外,而是一处深邃石穴。蛇域长老一列随行,在洞穴前却齐齐跪下,祝颂平安。叶长庚神色肃穆,牵起谢颜,两人缓缓行入洞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