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接连多日厮杀声响彻山谷,就连那城池附近的塬壁上血水风干而后又被浇染,透出一股深邃的让人心悸的深褐色。
此城两侧山壁上多有凿窟佛像,而今在那些佛窟中栖息着一群食腐的鹰鹫,每当城外的战事结束之后,那些鹰鹫就从佛窟中飞出,争相啄食抛扔在城池内外的尸体腐肉。偶有尸骸残片被叼入佛窟中积攒起来,那画面看得人不寒而栗,但却又透露出几分诡异的佛性。
这一天,山谷间又是杀声震天,杀声在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后才渐渐变得微弱起来,但很快又爆发出一阵更加响亮的欢呼声。
“终于、终于攻克了平都城!”
李穆身披甲胄,扶刀站立在巨石砌成的平都城城头上,他眼窝深陷下去、两眼密布血丝,两鬓灰发横张,整个人都透出一股难言的疲惫,唯有当视线望向脚下已被攻克的城池时,脸上才露出一丝欢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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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奉命自武乡北进以来,李穆一行被困在这平都城外足足二十多天的时间,二十多天来,每天都要奋起攻城,但却屡屡都被击退。有的时候侥幸杀上城头,但又被城中守卒悍不畏死的夺回,又或者从北面涌出的援军,生生将魏军将士逼退,使得攻城之战屡屡功败垂成。
二十多天的艰苦战斗下来,如今魏军仍还保持着战斗力的军士才只有不足五千人,死伤过半才总算是打通了这一八缚岭上最后一处障碍。跟随李穆一起登上城池的将士们也都忍不住的喜极而泣、仰天长啸,发泄着心中挤压已久的愤懑与攻克城池的喜悦。
“主公,城中还有降兵残卒……”
有部卒入前奏告,李穆闻言后眸光一冷,旋即便怒声道:“杀!不留活口!”
军士们散开打扫战场,在一处死尸堆中突然响起一声呻吟,左近魏军士卒忙不迭持刀上前,挑开上层的尸体,下面暴露出一个周身浴血之人,稍加辨认才激动大吼道:“是李都督、李都督竟还活着!”
李穆闻讯赶来,发现是之前率众先登的少年督将李充节,他连忙抓起卡在李充节腰间的敌尸,要将其人捞出,同时口中大笑道:“好小子,命格当真硬挺!之前不见你等声迹,还道已经战没……”
“疼、疼……”
李充节身躯一被挪动,腹间便汩汩冒出血水,幸在没有什么脏腑涌出,他连连嘶声抽着凉气,却又嘴硬着说道:“连日血战,终克贼城!先登之功已得,怎忍死去!姚谷张五郎、南泉刘十二,他们是死是活?总不能留我一人为他们奉养父母……”
平都城并不算太大,除了守卒之外也没有什么平民居住,李穆虽然满心愤懑的要执行屠城,但到最后搜遍全城也只剩下了几百名伤病残卒。彼此激斗多日,早是血海深仇,魏军自然没有体恤这些败卒的道理,入据城池之后便将这些敌卒收斩。
在这些敌卒口中,李穆才得知井陉仍未攻克、还在敌军守卫之中,而主上所率大军也仍被拒在河北,没能进入晋阳会师北路。
得知此事后,李穆自是有些忐忑,他身为军中大将自然知晓主上作战构想,心知自己这里突破缓慢有些贻误战机,原本还打算稍作休养,但现在却不敢再停留,他先将军中那些暂时失去战斗力的几千伤卒安置在平都城中,又留下几百兵卒驻守,自己则率领剩下的将近四千卒众,过八缚岭之后便直向阳泉而去。
阳泉本有驻军近万,乃是土门大营中分守于此的驻军,李穆一行之所以对平都城久攻不克,就在于阳泉这里一直在对平都城进行支援。
之前段韶行经此间返回土门时带走了五千人马,原本是嘱令高阳王高湜率领赵州人马至此增援,结果却又遇到了河北魏军主力绕道奔袭井陉,高湜便暂且留守土门而未行,非但没有增援阳泉,反而又从阳泉调走一批卒员前往土门,这才使得平都城断了后援,李穆一行也终于冲出了八缚岭,杀至井陉后方!
李穆这一路人马在冲出八缚岭之后,大有猛虎出山之势,一路向东疾奔,阳泉城守军虽得平都告急,但却无奈自身力量空虚,被李穆率军一攻即破。在阳泉稍作逗留之后,李穆便又继续率军向东而进。
井陉一线几十里崎岖山道,作为晋阳与河北连接的交通要道,除了土门关这样重点经营的关塞之外,沿途也多有小型的关隘修设。
但是由于土门大营中大军齐出,而魏军又有师旅关前袭扰叫嚣,临时留守大营的高阳王高湜为了保证土门关的安全,便将后路关塞驻军又都抽调到了土门关中,加上自身的三千多赵州军众,才算是勉强将土门这里的局势给稳定了下来。
当李穆一行还在奋力向土门行军的时候,鹿泉的这一场战事暂时也告一段落。
段韶亲自率领指挥着场上骑兵部伍向李泰所在中军冲击,但魏军的重甲步兵结阵却稳若磐石,几番冲击未果,反而是齐军场上步兵阵队在魏军的步骑绞杀之下形势变得岌岌可危,眼见便要阵势崩溃。
段韶无奈只得暂时放弃针对中军大纛的冲锋,转而回援己阵,经过一番离合冲杀的挽救,总算是将阵型给勉强稳定下来,而且还稍稍拉开了双方步兵战阵的距离。
“暂且稍为引退,勿与敌阵再作交连!”
在勉强分开了双方短兵相接的步兵战阵之后,段韶一边着令游骑左右射击阻截魏军的欺近,一边将己方步阵向后牵引,在这种颇为不利的情况下,还能维持着一定战阵的完整性,又将彼此的距离拉开几十丈远。
此时魏军经过一场激战之后,将士们体力消耗也都颇巨,眼见段韶将步骑战阵维持的比较完整,即便再作追击也没有太大的扩大战果的机会,于是李泰便也着令部伍往西北方撤开一段,彼此战阵拉开一里左右的距离,背靠着一处陂岗稍作歇息。
此时在双方之前交战的那一条战线上,还抛弃着众多的甲械器杖与将士尸首,看起来杂乱又血腥。而在这一条战线上,丢弃最多的还是齐军的辎重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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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们仓促应战,以这些战车作为防线,如今战阵向后退却,那些辎重车却来不及向后拖运,双方各自撤离战场后,这些装载着军资的马车便被抛在了战场上。
两军各自退却之后,便又都派出游骑前往战场上打扫收拾,而在收捡完己方遗留在战场上的器械和将士尸首之后,他们的注意力自然又都为那些辎重车所吸引,按捺不住的想要上前收拾。
“羌贼狗胆,竟敢贪货!”
看到魏军游骑靠近辎重车,齐军骑士们自是大怒,纷纷破口大骂,引弓便射。
魏军这里自然也都不甘示弱,一边加以反击,一边大声回骂道:“东贼力不能守乡土、卫国家,丢人现眼,早该以死谢罪!”
双方一开始还只是少量游骑对骂和互相射击,可是很快加入的人员越来越多,不多久便围绕着这些辎重车展开了骑兵阵队的较量。
李泰本来还待让师旅休息一番,但当看到这一幕,得,继续打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号角声吹响,将士们便又从阵列中站起身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向着敌阵推进过去。由于这一次不再是远程投送列阵,李泰倒是没有身处战阵之外,跟在自己的中军大纛与步阵将士们一起向敌军攻杀过去。
“前部收缩,侧翼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