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青远蹲在地上,仔细看了明显有些白描功底的人像,又看小乙写的那行字,其中寡妇的寡字繁杂难写,这孩子却写的一笔不错,他禁不住暗忖小乞丐在流落至绸琼讨饭前,应是个有些家底的人家出身的小少爷。
牧青远记住画像样貌,简单吃了早点,去了县衙。
到时在县衙一角的义庄后的空地上不知在烧什么,伴着难闻的气味滚滚冒着黑烟。牧青远跟着烟味走到后面,带着一群衙役烧席氏尸首的典史王大虎过来和他打招呼:“令尹大人早。天热,尸首放久了容易引发瘟疫。这死人放了这么多日也没人来认领,应是无人认领的孤家寡人,又是在山上自己上吊死的,烧了早了事。”王大虎说着擦了把头上的汗。
牧青远被烟撩的眯着眼睛看他,只见王大虎国字脸络腮胡,身材魁梧,因为太阳大再加上烧尸,热的他把袖子一直卷到了肩膀上,露出了左肩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十字形疤痕。
牧青远脸色有些难看:“谁和你说的这女人是自缢而亡的?”
王大虎一指宋道:“禀大人话,是宋道宋主簿和我讲的。”
宋道一幅慌乱的样子,无措的说:“抬人回来的衙役说,这女人被发现时是被红绳挂在树上的,我以为是个想不开的吊死鬼。大人,我可是办错事了?”
牧青远脸色更难看了,他阴着脸看已经烧的蜷在一起的尸体:“罢了,烧了就烧了吧。”
他又看了一眼王大虎,和席氏来往的人明晃晃就在眼前,没想到却是衙役之首,县衙的衙役自己压不压得住一下成了未知。江柳回来要些时日,再加上接连死过三任知县,牧青远摸不清现在真要擒王大虎问话会不会惹出什么事端,虽然生气,可一时也不敢太大动作。他前些日子故意假借和宋道谈论买特产送回京城说出自己兄长是当朝吏部尚书一事,就是想通过宋道的嘴传开自己出身,让衙内人多一分震慑,现在也不知效果如何,只希望能撑到江柳带人回来之时。
“这女尸虽然烧了,可是事情还是有不少蹊跷,日后再谈吧。”牧青远说完甩袖走了。
等牧青远走远了,王大虎走到宋道身边低声说道:“老周,刚刚这县官多看了我好几眼,是不是看出什么门道了。”
宋道捻了捻胡子:“他个新官,初来乍到的,能看出什么门道,心就放到肚子里吧。”宋道眯起眼睛,提醒王大虎,“在衙门里,别喊我老周。”
王大虎一拍脑门:“这不是一下忘了,我的错。”
绸琼的衙门并没什么太多事宜要处理,甚至是格外的冷清,唯一的一件案子的女尸又烧了,连东家长李家短的民事都没。
县官闲,衙役也闲。到了放衙的时候,吴阳快跑几步追上已经先离开的郑敬:“郑兄,我新买了一坛上好的柳林酒,今晚有空一起喝酒么?”
郑敬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不喝白不喝,走吧。”
绸琼的衙役大多都是本地的,只有巡检司留下来家不在此,在绸琼住着的是当年官家配的房子,都在一条街上,郑敬和吴阳隔了不远。
月上柳梢,饭足酒酣,吴阳接着酒意问郑敬:“敬哥,一年多前你们上山剿匪到底出了什么事?”
郑敬已经彻底醉了,他用手捂着脸,含糊不清的说:“不能说,这事不能说。”
吴阳放下酒杯,试探着又问:“敬哥,当年景州朱太守要把你们调到景州的巡检司,你们又为什么不去?”
郑敬一下呜咽起来:“不能去,没脸去……”吴阳皱着眉,听他含糊不清的说,“我该死,我对不起陈大人。”
江柳脚程快,第三日夜里就回来了,回来时一个人。
“平庆也没有巡检司,韩大人手里没有人马,派人去景州找朱太守借人,估计要个几日才能到。”江柳日夜兼程,回来边囫囵往嘴里扒牧青远给他做的素面边说。
牧青远问:“平庆也没有巡检司?”
“是,不仅平庆没,卫昌也没。”江柳答道。
“也就是说整个明月郡,只有治所景州一处有巡检司。”牧青远想起离开芍阳时哥哥对自己说过的话,皱起了眉。
江柳吃完了饭,把席氏家的茶具放在桌上:“平庆没有巡检司,但有仵作,这茶水里确实有毒物。毒物不常见,用它的人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什么意思?”
“明月郡一旦闹饥荒就会惹出山贼,这茶杯水里的,就是绸琼城外的伍屏山上藏着的那支惯用的毒。他们习惯涂在剑锋和箭端上。一年多前绸琼巡检司上山剿匪,虽折损人马,但也重创了山贼,至今没再见过他们,自然也没见过这种毒。席氏是巡检使陈野云的遗孀,陈野云半年前被寻仇惨死,席氏说不定也是被寻仇才死的。”
“这样能解释,可事情还有别的地方说不清楚,比如席氏的身份为何所有人都讳而不言,一个巡检使的遗孀,没什么可隐藏的。”牧青远说,“对了,还有件事要你办,你今夜休息过后明日出门,离开明月郡去一趟剑蓟借人,带上我和家兄的名帖。”
他解释道:“景州的人我不是信不过,叫些别的人马过来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剑蓟兵营。
嵇汀理了理箭袖:“我什么时候能带人出去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