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那么多人,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露,可允霜玄白摸查了几个月,竟未找出所在。
“找不到也无妨。”谢澜安又勾勾唇,仿若半点不担心,“引蛇出洞,他自己会现出真身。”
“你在说什么”庾松谷狼狈地匍匐在地,听到这句话瞪大眼睛,“什么私甲,你想构陷我爹”
谢澜安轻飘飘地看他一眼。
在几人接令各自散去后,她身后此时只剩胤奚一个了。二人一站一坐,玄衣红裳,恰如苍山流火,高下相宜。
她奇道“原来连你都不知道啊。”
那么她现下有些好奇,宫中的太后娘娘,知不知道她信重的好兄长暗中囤兵聚甲呢
“呵,呵呵”经过短暂的惊异,庾松谷又恶狠狠地笑了起来,粗喘着气道“如果我爹真有私甲军,那你死定了宫里是我姑母做主,宫外有我父你输定了,识相的赶紧放我”
庾松谷瞠着猩红眼目,吃力地扭头看看这座空营,以及零星守在帐门处的武婢,不屑至极“这是要唱空城计吗,凭这几个阿物,你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胤奚冷漠地看着垂死挣扎的庾松谷,谢澜安当下空闲,随口道“蛤貘要活蛇要饱,看谁快喽。”
而后她神色清敛,侧头换了种醇缓语调“莫觉得书上耳熟能详的话便不在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是空话。”
胤奚在女郎转头时,便已低身,鬓颜挨近她的耳畔。知道她在教他,他道了声“是”,认真地听。
谢澜安道“两方交战,凭的是兵多将广吗也许。班声动北风,剑气冲南斗,绝对的兵威压制是毋庸置疑的实力。可真实的战场,并不时时都势均力敌,曹军八十万雄兵何以夺不下小小赤壁,在于地利兵势有长短。知己长短,知敌长短,方能以长制短。”
胤奚点头,想了想,低声问“我会扬长避短,敌人也会。我用己方长处优势的时候,敌方不与我硬接,避我锋芒,我欲隐蔽劣势的时候,敌人又专攻我短处,女郎教我,那当如何”
谢澜安瞧了眼很会举一反三的玄衣郎,微微一笑。
她记得她深色的衣衫很少,不知怎么被他捯饬出这件来了。胤奚今夜跟着她,在帐中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闲话,没做过一个多余的举动,看来让他亲身经历一场风云变幻,可磨轻浮气,挺好。
她耐心地说“我方有劣势,何不故意壮势出击,让敌疑心而退我方有优势,何不故作靡弱露出破绽,诱敌深入其中”
胤奚眼前豁然明朗,“懂了。”
长短之术,变幻无穷,全在人用。
譬如今晚攻石头城,分明没有多少人,却因提前从工部的密档得知了石头城城防漏洞,劲弩毁墙,便令那里的守兵如临大敌;
又譬如此刻内城防御空虚,靖国公自以为无人挡他,胜算在手,其实,真的是这样吗
城中形势严峻,他二人却有闲功夫在这里灯前月下,教学探讨。庾松谷冷汗湿了背。
看着那女子镇定自若的姿态,她忽然恐惧“你还有后手”
不可能难道她联合了其余世家可这些世家未必心齐,世家部曲也顶多是乌合之众荆州的人马更不可能了,谢逸夏早已带着部下北上伐胡她还能用谁
谢澜安挥挥手,“黄鲲,许印林,乙生,舒砚,将这位聪明绝顶的庾大将军带往骁骑营。”
她所唤之人,便是曾经在肖浪面前做戏刺杀她,受了重伤又养好伤势的几名武士。
当日谢澜安说过,只要活下来,她会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她从不食言。
“骁骑营”庾松谷闻言却狠吃一惊,他是被蒙着头套带进来的,看到篝火大帐,下意识便以为这里是她的老巢骁骑军帐如果这里不是,那么这是哪儿
庾松谷不甘地扭动起来“谢澜安,你的后手是什么是什么”
男人很快已被拖了出去,凄厉的吼声淹没在夜色中。
“谢澜安需要一个指挥四方的地方,不会离都城中心太远,一定在骁骑营。”
靖国公府朱红的中门洞开,庾奉孝已披甲上马,得知潜匿于鹿隐山中的私甲军已齐聚,他道声好,又分出五百骑,命令前往骁骑营去捉拿今晚的设局之人,谢澜安。
她想分势蚕食,我只擒贼擒王。
天才非是长寿材,珠光碎后玉光埋。芝兰玉树明月之珠归根结底,女人而已
“随我入宫”
乌衣巷月色皎皎。
谢丰年带着武丁部曲,严守在紧闭的大门之内。身旁的随从举着火把,映出他年轻而英气的面孔。
他的左右两边,分别站着祖遂与周甲。
老将老矣,尚能一战
谢丰年紧握着剑柄,阿姊在外做大事,就交给他守好门户这一件小事,他一定不会令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