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度阡摇摇头,又点点头:
“其实也没说什么话,只是我想……皇帝派这个人来,多少还是有点道理。”
紫珠装作听懂了,茫然地点头。王度阡看见她那模样,止不住又笑,口中评价道:
“这太监到底还是比旁人机灵一点,胆子也大。只是那位派他来诱我,到底还是把我看得轻了。”
这话紫珠总算听明白了,跟着笑道:
“娘娘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他们哪里能知道娘娘胸中的丘壑呢。”
王度阡笑着摇头,并不许紫珠把话说得太过了。紫珠突然又想起一事,对王度阡说道:
“娘娘,方才我看那郑熙,似乎又往御书房那边去了。”
王度阡点一点头:
“这也没什么奇怪,他既然和我说了话,自然要去向他的主子回报……只是我倒是有点好奇,下一步,他们到底打算怎么走呢?”
王度阡这厢沉思默想,与此同时,郑熙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他从孝慈宫往御书房走的这一路,脑子里一直在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
近来的几次接触,让郑熙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太后实在是个不好对付的对手。
或者该说,太后的对手本来就不应当是他,而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他被夹在这两位主子之间,稍不留神,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他品级多高,在外面有多少人奉承,在这宫里,也不过就只是个太监罢了。如今他能保住性命,不过是因为太后暂且不想和皇帝撕破脸,或者说,还想看看他究竟能干出点什么来。
就像猫在逗爪中的一只老鼠……啊不,老鼠或许还有些许生机,而他根本就是太后掌中的一只虫儿,只有对方稍不耐烦,一摆手就拍死了。
但凡他有一点办法,一定会把这件棘手的事推给别人去做,只是现在他深陷其中,已然没法子自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这里头还裹着一个俞璟谦。
俞璟谦这个人与太后的关系格外特别,况他与宫中内外相隔,对宫内之事并不特别了解。看他对太后的关切,或许真有可利用之处。
只是上一次的事过去之后,太后行动起来分外小心。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实在不应该行动。
而且现下俞璟谦还被软禁在家,行动不便,要是真想让他起到点作用,最好还得让他官复原职才行。
只是……皇上能轻易放过他吗?
今上的性情多少有些让人捉摸不定,哪怕是像郑熙这样一个平常总是在身旁伺候的太监,有时也摸不准他的心思。
这或许和他的经历有关。
说到底,今上自幼并不是按照太子的标准培养起来的。他年轻时,在几个皇子中虽然显得出挑,但并不能因此得到先帝的宠爱。直到三皇子被封了东平王之后,他才被先帝看中,按照太子的规范教育——那时候,他已经三十多岁了。
他的资质本来十分优秀,前半生却始终得不到肯定,或者说,他越努力就越得不到父亲的认可。直到那一日,宫中天翻地覆,而他突然从一个不太受待见的婢妾之子,变成了天下未来的主人。
这样的成长经历和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的一生都处在怀疑之中,怀疑自己,也怀疑身边的人。他的想法总在不断变化,郑熙很难说准,此时此刻他会怎么想。
但郑熙必须要赌。他发现,自从皇帝命他做孝慈宫总管的那一日起,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博徒。
一般的博徒赌的是钱,郑熙赌的是他这条命,他一次一次押注,又一次一次侥幸逃生。只要他还在局中,他这条命,随时都有可能要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