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转了,郑熙也来不及细想,只道:
“小的怎么当得起。”
“说来,我实在该赏你些什么……你有什么想要的?”
郑熙哪里会张口要太后的赏赐,况且这个问题本就有一个现成的答案:
“这是小的分内事,哪能借此向太后讨赏。”
他虽然是这么说了,王度阡却还是一定要给他些什么,她想了想,从手上褪下一个翡翠镯:
“我虽贵为太后,在这宫中,却没有多少东西是能让我随意支配的,这个手镯还是当年我从丞相府里带来的,现下便赏了你罢。”
这手镯既然是丞相府带来的东西,也就是说,并不会被记录在宫内财物的册子上。赏了人也不必留下什么记录。太后选这样一件东西给他,就可以避免记载赏赐的缘由了。
郑熙伸出手虚虚托着,并没有碰那翡翠镯:
“奴不过是下人,当不起这样的赏。”
太后脸上露出些不耐烦的表情:
“给你你就接着,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她一边这样说,一边伸手,要将手镯交到他手里。偏郑熙听了她的话,也抬手去接镯子,太后的手就这样撞在郑熙的手中,被他握了一下。
两个人都吃了一惊,太后缩回手去,玉镯滚落下去,幸好郑熙的反应还算快,死死抓住了镯子,总算没有让它掉到地上。
他将翡翠镯戴在手上,抬头再看太后时,太后已经背过了身。
郑熙慌忙跪下:
“奴该死,冒犯了太后。”
他抬眼偷看太后的背影,心中有些惴惴,太后却再没有与他说话,只是摆摆手让他去。郑熙不敢久留,又再次谢了恩,悄悄地走了。
等到他的脚步声听不见了,王度阡这才松了口气,回转过身一下子坐在了椅上。
明明只是一点手的接触,却让王度阡有些慌张。
除了幼时曾被父亲抱在膝上,王度阡未曾碰到过年轻男性的手。
先帝立她为后时已经有六十岁,就算保养良好,那双手仍是干枯丑陋,样子十分可怕,王度阡甚至不敢多看。
郑熙的手却白皙细腻,方才他碰到她时,她觉得他的手那么热,在那一瞬间,好像有一团火把她的手包住……她必须回过头去,以免让郑熙发现她的脸红。
真该死,那甚至不是个男人,只不过是个太监而已。
王度阡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在意那一点触碰,她在宫中待得确实太久、太久了。她止不住要猜想,或许在她自己也尚不知情的时候,她已经得了某种症状不明显的疯病……其实她的精神早已经错乱,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
她这样胡思乱想着,将注意力转移到对自身命运的哀怜上,渐渐不再去想郑熙。
说起来,这场小意外给郑熙带来的紧张,其实也并不比王度阡少。
太后的手是他未曾料想过的柔软,偶然的触碰,好像在他心上留下了什么痕迹。
他抿着唇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孝慈宫,好像害怕后面会有什么出来追他。等他出了孝慈宫的区域,这才放慢了脚步,得到一点空儿抬手去细看那太后赏赐他的手镯。
翡翠镯的成色很好,郑熙自己也觉好看,伸着手看了许久。
他突然想到,太后把这东西给他的这时候没人看见,这样一件东西,或许可以当做是太后的信物交给俞璟谦。
这样的一个局到底要怎么做、如何才能消除漏洞,郑熙一时不能想得很周全。不过他也知道,若是单单只用这么个镯子做局,无论如何不足以撼动太后的地位;不过若是把这东西交给俞璟谦,他说不清东西到底从哪来……怕是必死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