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茜儿闻言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这两年里,她跟常府上下所有的掌家奶奶都没有见过面,一来她身上定了个孝期,二来么,她跟包氏常起纠葛,是谁也不让谁的。
若是这次常府不在小仙苑赏花,又连着派赵婆子来家里请了三次,她也是不来的。
待进了小仙苑,又换了两架小竹轿,妯娌二人便被婆子们抬着,一路便往那纵深里去了。
常府是开国勋贵,算得一等的贵门,这包的院子自是最大最阔绰的,不说左右的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单芍药一种花卉,这里面就有万株。
轿子沿一条特开的宽敞□□直通《离草苑》,行走间就只看到这来来去去的常家婢仆,引着各家的年轻小姐四处赏玩,不看花却也是满园俏色。有春风吹过,便是一鼻幽香,两耳的青春正好。
可惜下不去啊,凡坐竹轿的,却是各家执掌中馈的太太奶奶,这种不操心不费力,四处自由的日子便没了。
又不大功夫,七茜儿与潘七巧被抬到一处精巧的三层木楼之下,方下了轿子,她们便听到有人高声招呼道:“亲卫巷的奶奶们来了!”
那声音一叠一叠的送进去,便吓了潘八巧一跳,七茜儿回头看她惶恐,便伸手拉住她往里去。
又一重门,与满园芍药的热闹不同,这木楼里却是安静的,也不知那建园的匠师使了什么手段,进这木楼,花香便换了淡雅水流香,而那些热闹的声儿也奇妙的远远去了。
走不几步,便听到几下拨弹,悠远的丝弦竟是一下一下的揪着心肝,拽着你往楼上引。
七茜儿接过婆子递来的一把香扇舞弄几下,就笑道:“这个味儿,却比外面的好,是什么香啊?”
那赵婆子便过来笑着说:“回奶奶话,不是咱惯用的香料,是家里的几位爷在外面捎回来的大食香呢。”
赵婆子引路,带着这妯娌上楼,待走到拐口处,那半掩的花窗就传来一阵委婉清脆吟唱诗歌之声,隐约听得一两句,却是东君艳红千朵,仙宫枝头第一春什么的,想那下面的院子里,有才的姑娘就做了应景的芍药诗,姑娘们可爱,便娇娇悄悄一起念诵吟唱,待唱完就挤在一起赞美道好,好啊,真是好的莫名其妙,听声就醉了三分了。
潘八巧到底才成为掌家奶奶,听到这声音便站住了,她扶着手里的扇子侧头往下看去,也不知道看到啥,眼睛就亮晶晶的。
七茜儿看她这样,便笑了起来说:“就~别想了,从此这样的场合,你便挤不进去了,怎么?羡慕了?”
潘八巧闻言轻笑,附耳对七茜儿道:“嫂子不知,这样的风流别致的地儿,她们可从不喊我的,偶尔我脸皮厚去了,也是贪那几碟子她们不吃的点心,人家都有文采,我是没有的,就好点心不吃~就可惜了。”
潘八巧是亲卫巷嫁妆最少的奶奶,马二姑给了多少聘礼,她家便原样陪嫁来多少东西,多一文的压箱底钱儿都没有。
可马二姑照样爱她,尤其是她在家里拨拉算盘珠子,那傻汉子便满眼痴相,能看的口水都溢出来。
就如七茜儿所说,论盘账的功夫,潘家无人能敌,甭看这是前世不出名的潘八巧,亲卫巷其余五个奶奶合起来计算家生,都没这小妯娌快,自打她来了,七茜儿跟张婉如便入了仙人境,从此日子便美哉起来。
伴着楼下莺啼,七茜儿的心情就格外好,她与潘七巧又往上走,终看到一面偌大的云纹石屏风,赵婆子退下,由婢仆引路打开竹帘,往里就说了声:“老太太,亲卫巷的奶奶们到了!”
片刻,那里面便传来一老妇的洪亮声音招呼到:“赶紧进来!老婆子今儿倒要看看这爆碳生的什么样子?”
七茜儿闻言,当下就忍俊不住笑了起来,她摇着扇子慢慢走进去,经过层层烟色的轻罗纱帘,终探头看到好大一群老太太,太太。
而那里面的众人便看到一位白白净净,素素气气,甜甜美美的娇俏小妇人,将两只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儿。
她就轻笑着说:“就是这样儿啊!”
那里面当下就笑了起来。
一位眉眼疏朗头发花白,穿应节的菱纹花罗春衫,年纪不小却抹了宫粉,头插了新鲜的芍药花儿的老太太就对着七茜儿招招手,笑着说:“好孩子,你赶紧过来,让阿奶好好看看你。”
两年多了,这小媳妇就跟包氏来回挤兑,就时时带累这老太太做中人转圜。
如今看到人家慈祥,便总算唤起七茜儿的一些良心来。
她走过去,就有婢仆端来垫子,七茜儿便舍了潘八巧,过去跪下,接了婢仆端来茶盏高举过头,叩首道:“孙媳叩请阿奶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