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下公交车之后口干舌燥。
进了医院打听路远征的病房以为还得费一番功夫,没想到随口一问,护士就知道,告诉许问:“住院一部,二楼,十七床。”
许问有些纳闷,这里的医护人员素质高到能记清楚每个伤病住院官兵的资料了吗?
带着这个疑问许问找到了住院一部二楼,十七床。
七十年代的医院还相当简陋,病房跟教室似的特别大,一间病房就是十几二十张床。
路远征这种特重症患者住的是单间,换几十年后都还在icu的那种。
许问找到路远征所在的病房,敲了敲门进去。
病房里只有躺在床上的路远征,没看见有陪护。
这样的路远征有点惨不忍睹,这么热的天裹成大半个木乃伊,脸上也是青紫破皮,闭着的眼睛也一只肿得不成样子。
“麻麻,这是我爸爸吗?”冬生有点不敢认。
许问轻叹一声:“是。”
惨是惨了点,还吃勉强能认出来的。
还好,总算还活着。
天热,房间里一台吊扇吱呀吱呀的转着,路远征上半身裸着。
严格说也不算裸着,毕竟大半身都缠着绷带。
过了会儿,许问终于察觉哪不对,回头看着盯着路远征研究的冬生,问他:“冬生,爸爸伤成这样,你不难过吗?”
正常小孩不应该哇一下就哭出来?
她刚看见路远征都鼻头一酸,冬生却似乎很……习以为常?
果然,听冬生道:“不难过。爸爸每次回来都是先到医院再来看我,不是,我看他。只是这次好像绷带最多。爸爸说能活着回来就是幸运。既然幸运为什么要难过?”
许问:“……”
这都给孩子灌输的什么思想?
偏还不能说不对。
许问轻叹一声,摸摸冬生的头:“捡回命确实是幸运的事,但是受伤也会很痛很难过。住院并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伤病发生在任何一个人上都算是灾难,是让人难过的事情。爸爸是不想你难过才这么告诉你。”
“那爸爸现在是很痛吗?”
许问点点头:“应该很疼。你想想你平时磕破点皮都会喊痛,爸爸身上破了这么多地方肯定也会痛啊!”
冬生啊了一声,十分不解:“可以前这样,爸爸都说不痛啊!”
“他说不痛是因为他坚强,不是因为伤口不痛。”许问有点疼痛,看给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
说好也好,冬生面对伤痛比一般孩子淡定。
说不好,这本身就是对伤亡的不敬畏,会让冬生有些错误认知。
毕竟归根结底,路远征这是“骗”了冬生。
“哦。”冬生点点头,两手撑在床边伸着脖子给路远征伤口呼呼。
这时一位穿军装拎着水壶的小青年走了进来,看见许问一愣:“同志,你是?”
“你好,我叫许问,是路远征……”许问指了指病床上的木乃伊,“的爱人。”
“哦哦哦!嫂子啊!”那小青年把手里绿色镂空的铝皮水壶放在床头柜上,腼腆地笑笑,“您怎么来的?也没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去车站接你。”
许问笑笑没说话。
心道:我倒是想打个招呼找人接我,问题是也没人给我打招呼的方式。
“嫂子,你先坐着。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和孩子买点饭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