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的老丈人是曾经闻名朝野的秦太傅,清流一派官员的顶梁柱,即便如今致仕在家,也依然备受拥戴。他的六十大寿,作为女婿的康王确实不该缺席。
绥帝早就应允了这事,道:“玄璋前阵子不是才大病了场,怎还让他赶路?”
“已经好全了,一家人哪有长久分开的道理。”康王弯唇,“何况岳丈想念外孙,单独把他一人留在那边,说不定我连秦家的门都进不去。母妃倒是真的年长体弱,不好长途奔波,是来不了了。”
绥帝亦微微露出笑意,眼底却在审视这个久未见面的皇兄。
因天生有疾,康王一直显得很无害,即便先帝病重,朝堂争斗得最厉害的那几年,他也依旧在外求医。
因着他的和善有礼以及秦家的存在,他的名声在当中一直都不错,提起来多是惋惜天生有疾,其余的错处都很难寻到。
这样的他,按理来说应和一切利益之争都没关系,因每次他都身在千里之外,也像是有意远离这些。
绥帝却仍旧渐渐起疑,并非是有了某些证据,而是某种身为帝王的直觉。
但直觉也有可能是错觉,调查是必须的。
譬如这次扬州、明州之事,深查出背后支撑的是王氏。
其实王氏已足够了,这些世家行事大胆猖狂,在各方经营势力,出现此事不足为奇。于绥帝而言,如今多抓到世家的一个错处,便是多了一些筹码。
重逢以来,康王的举止都和从前无异,不曾过问朝堂之事,归京的理由也早早上折子呈禀过,除却老太妃留在封地,一儿一女也都捎上了。
没有任何值得怀疑之处。
绥帝移开视线,道:“治好腿疾是桩喜事,难得回长安,不如多待些时日。”
康王笑答:“是该如此。”
兄弟俩续说了几句,内卫请命,说是温子望求见。
康王领意,以还
有事要做的理由告退。
他和温子望打了个擦肩,二人彼此颔首,一进一出。
“陛下。”温子望一见绥帝便行大礼,将手中之物奉上头顶,由内卫呈给绥帝。
这是一本刚做出的账簿,登记了诸多金银器具,还有粮食、布匹、成衣、马匹等物,粗略看去,都是难以计数的巨财。
“这是何意?”
“小人虽只是一介商贾,亦有为民之心,此次赈灾粮一案已水落石出,但追回粮食还需一段时日。灾民不能再等,小人愿捐出温家一半家财,请陛下代为救济。”
绥帝道:“为何不自己前去?”
温子望露出羞赧之色,“官府的赈灾粮尚且有人敢打主意,我们温家自行前去,路途还不知能不能保全这些东西。由陛下亲自下令,宵小之辈才不敢妄动。何况我们也不知那边详情,贸然前去,岂知不是添乱,只能大胆前来劳烦陛下。”
其实他捐出的这些,已远远超过了赈灾所需,其中深意为何,大约只有他和绥帝彼此知晓。
绥帝沉吟片刻,亲自上前扶他,“有你们这等侠义之商,是大绥之福。”
“陛下过誉,愧不敢当。”
绥帝却道不是过誉,当场传人来,要给温家亲笔赐下匾额。温子望连忙跪地谢恩,想来不出多时,扬州甚至整个江南道都会知道,温家因为捐了赈灾粮,而得到了天子亲笔书写的匾额。
给官府捐赠之风,想必也能刮一段时日。
温子望再次领略到绥帝筹谋之深远时,也颇感意外之喜,毕竟是捐给官府的银钱,本做好了水花都激不起的打算,没想到陛下还愿意给一份荣誉。
银子可以慢慢赚,这种荣誉可是终生难得。
有这御赐的匾额在,今后温家行事必能事半功倍。
绥帝挥笔题字,对温子望和煦道:“你是聪慧之人,入仕亦能作为,可惜你志不在此,如此便好好经商,这是朕对你的期望。”
温子望瞬间领会到甚么,抬眸与绥帝对视,在那双锐利的凤眼中,感觉到了自己所想的意思。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俯首,“小人必不负陛下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