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顾厌没有要他赔偿,甚至没有对他说过一个字。
但就是这种忽视,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漠然,才更叫人感到绝望。
那高不可攀的府邸与破旧的草屋,分明都是人住的,却有着无法填补的云泥之别。
寻常人穷尽一生想要得到财富,想要得到地位,在此之前,最不济也想要守住那一线脆弱的尊严,在他们眼中不值得一提,并且他们很乐于若无其事地将这一切都推翻。
沈樾曾试探地问过祝枕寒,是不是不太喜欢顾厌,又问他为什么不喜欢顾厌。
祝枕寒当时并没有回答,而是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了过去。
从何说起?家境吗,地位吗,性情吗,他想,这些不必说,不必让沈樾感到为难。
而且,为数不多与顾厌交谈的一次,他也能感觉到,顾厌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一念至此,祝枕寒敛去眼底情绪,唤道:“顾老板。”
顾厌拭去唇边水迹,声音轻轻的,回道:“小师叔。”
堂中不见沈樾踪影,顾厌难得解释道:“沈禾不小心打翻茶杯,换衣服去了。”
祝枕寒问:“他没有烫着吧?”
“没有。”顾厌道,“疏灵,替小师叔看座。”
被唤作疏灵的玄色罩衫侍女应声上前,引着祝枕寒坐到距离顾厌稍近的位子上。
而顾厌和祝枕寒中间空出来的那个位子,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留给沈樾的。
待祝枕寒落座之后,顾厌忽然开口说道:“自两年半之前的武林大会,念柳出鞘一剑定风波,此后江湖上彻底无人质疑你小师叔的身份,再有不满,也不会当着你的面说出口。。。。。。这些日子里,无论是在江湖上,还是在刀剑宗,你应该都过得很安稳吧。”
他语气淡淡,让祝枕寒摸不准这话到底有何用意。
而且,顾厌不像是那种会特地了解这些事情的性子,说出“一剑定风波”这种话的时候违和感更甚,在这种时候问起那件事,是想要借机嘲弄他,还是在找话题而已?
祝枕寒一时没有回答。
堂中顿时陷入沉默。
顾厌如今又很有耐心了,祝枕寒不答,他就一直等着。
这下祝枕寒几乎能够肯定,顾厌是在刁难他——然而,顾厌大可从他的出身来说,为何偏偏要提这一件看似并没有任何关联的事情,难道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所幸沈樾没让祝枕寒和顾厌单独相处太久。
在他们之间的沉默持续了两分钟后,他换好了干净的衣裳,匆匆赶来。
“小师叔,让你久等了吧?我方才换衣服去了。”沈樾说着,就往中间那个空位子上坐,刚一落座,忽然察觉了他们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你们刚刚是在聊什么呢?”
顾厌抿了一口茶,轻描淡写道:“叙旧罢了。”
他说叙旧倒也不错,旧事重提,可不是叙旧吗?
“乱讲,你们之间有什么旧可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