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和尚。
光头上有六个戒疤,身穿灰色僧袍,上面绣着金色经文,其年纪不大,最多二十多岁,面容清瘦,眼神深邃,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却浑身萦绕杀机,几乎凝成实质,震荡间令黑铁木制成的地板都发出咯吱咯吱声响。
他左手持青铜钵盂,右手在胸前合什,念一声佛号。
现场众人无不充斥疑惑,只有监察使曹少服跟龙玉瑶似乎并不意外,依旧吃菜喝酒,没把和尚当回事。
“你这个和尚好大的口气,今夜是王典史的庆功宴,你哪来的资格在此捣乱,楼主何在?这里怎么有个和尚!我蒋某包场,他算哪根葱,念在你是佛宗弟子,刚才那句话,我等就当没听见,若是再执迷不悟,休怪蒋某不客气。”
他体内煞气滚滚,背后出现一尊镇狱法相,凶机毕露,杀气冲云霄。
郑刚、洪运、何超、徐丰年、沈子星立刻起身,纷纷站到王大安身后,严阵以待。
佛宗弟子多半有些执拗,相比道宗的牛脾气,佛宗更加死脑筋,像驴一样,认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这和尚在蒋县尉的示威下丝毫不为波动,目光中含着一丝悲悯,对着王大安微微点首:“小僧自昊阳城而来,此来信陵城,只为了结因果,小僧还请王大人赴死谢罪。”
昊阳城?
王大安眉毛微挑,他有不少死囚的记忆,其中就有赵光照,其所学功法出自武宗烈阳门,此门坐落在昊阳城外十五里的烈阳山上,他也是斩杀一位此门弟子摸尸得到的功法,并未去过昊阳城。
按道理来讲,自己跟烈阳门没有任何恩怨,自然也不存在因果,不过……他想到一个人,顿时疑虑顿消。
“你跟魏叔行是什么关系?”
“半年前小僧结识一位好友,我俩脾气相投,修为相近,已经结为异姓兄弟。”
“魏家之事,王大人所做不妥,小僧闻之心生悲苦,不愿吾弟再添烦恼,特意来此替他了结此事。”
“吾与叔行乃异姓兄弟,魏家之事我一肩担之,王大人美酒佳肴皆已享用,小僧恭送你往生极乐。”
和尚又念一声佛号,目含悲苦,脸上却带着笑意,这一悲一喜令人神情迷乱,甚至有种自我了断的冲动。
郑刚、洪运、何超、徐丰年、沈子星几人实力尚浅,王大安帮他们抵挡和尚的言语之力。
此子出身佛宗,嘴皮子功夫很强,日夜诵经念佛,就连说话中都蕴含佛力,若是普通人听一句,恐怕会纷纷跪拜皈依,或放下屠刀。
城主葛应星、百夫长张红涛、县令楚文雷、县丞范铭眉目轻轻皱起来,就见楼千绝出现在楼梯口,他面带微笑,立在和尚身旁,对众人说句抱歉,这又说道:“实不相瞒,楼某当年行走江湖之时,曾欠玄悲的师父一个人情,他两日前借卧虎石修行,就在七楼闭关,楼某实在不知他竟跟王大人有如此因果,这事我们睡虎楼保持中立,如果二位想要解决恩怨,请移步楼外,切莫在此动手,若是触发大阵,后果非二位所能承担。”
这个和尚因魏家之事而来,虽说王大安是当事人,可认真论起来整个县衙都是帮凶,更何况葛城主还下令灭掉魏家满门,本想嫁祸王大安,却适得其反。
这和尚只想杀王大安,显然也不想把事情扩大,这就是冤有头债有主,只要王大安身死,此事一笔勾销。
佛宗颇讲这个,任何人无法干预。
更何况就连楼千绝都要卖小和尚面子,被迫保持中立,显然他师父并非简单之辈。
他们都在衡量权衡利弊,就连葛城主也停止进餐,朝和尚瞥来目光,望其气息顿知他的来历跟出身,高声说道:“原来是龙象寺的和尚,怪不得如此大口气,你欲寻王典史了结因果,那也要看他是否同意,以我观气之术,你肉身已达八品极境,只差半步便可突破到七品法身境,王典史修行不过区区数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