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太阳还没有完全展露出来,宿中停留在一种人迹稀少的假象之中。
巷子,没开的门店,空旷的马路,不下班的红绿灯,暮蓝的天空,温柔的冷风,天空飘渺着淡淡的薄雾,尽显这座城市的包容。
热气化白从方思奇牙齿的缝隙间飞出,轻巧无比,又像早晨早点铺的白烟。
就在这样一座城市里,方思奇赫然感觉自己有些孤独。
美好的宿中,温柔地吸纳着每一个过往的人类,吸纳着煎饼摊的大娘,此刻被卡在铁丝网空隙下,正挥舞着前半身,她年迈的身体过于臃肿,一点都不方便从这个空隙里逃之夭夭。
长着鸡的脑袋的半身人将她的下半身如同吮吸毛虫一般夹在嘴里,直直地来了个腰斩,褪了骨头,好像卷了蛋液的煎饼皮。
大娘的叫声和手机铃来了个对穿,凌乱之中,方思奇接起电话。
“……怎么了拟哥?”
“……方思奇。”
“怎,怎么了拟哥……有话快说啊。”
“拟哥……?说话啊?”
“拟…”方思奇终于也忍不住,牙齿打着哆嗦咒骂道,“该死的,周拟,说话啊…求求你,别老吓我了。”
方思奇用耳朵贴近电话,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盖过了电子的杂音。
过了一会儿,流水声停了,换成了一阵剁着什么东西的声音。
咚咚咚,周拟说话了。
“你知道人的身体里哪个地方比较坚硬吗?”
“哪里?”
“头骨。”
周拟的声音一丝不苟,伴着他的说话声,菜刀落下的声音愈发剧烈:“脑袋。”
咚!咚!咚!
周拟一边抠着人头眼眶上的雾渍,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懈怠。
回到现实了,他缓缓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揉搓着自己那有些酸涩的双眼。
破碎的厄墨琉斯镜中倒映出了他真正的样子:一双红肿的眼睛,布满血丝,苍白的面庞,毫无表情地淌下一串湿漉漉的泪珠,和一株烧死的干草没什么区别。
公寓已经整个灰暗下来,一切都像往常一样,而镜子后静静地放置着一块看起来像是被强制时停的金属块,通红的数字停滞在倒计时上。
周拟侧头望去,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门也没关,花盆里种着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雾人的脑袋。
现实不过如此。
他把种着花的人头拎进铁盆里,搬到水池里,打开水龙头接满冷水,用双手一下又一下,像洗菜一样清洗着这颗脑袋。
隔着铁砂网的窗户,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楼下的模样——成堆的尸体砌成一座座小山,陷入雾环绕的淡白色中。
周拟目光涣散地瞧着窗外,用肩膀夹着手机。
“脑袋是最硬的。”周拟慢慢地说,“你杀人的时候,千万不要从头下手。”
“你要从脚开始,一点一点切断他的小腿,切断他的肠子,让血流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