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忙想摆手,却见坐在轮椅上,着青色衣袍,袖口仍然是金色暗纹,在日光下闪闪发亮,他的秉性也如这烈日骄阳,令陛下久久伤怀的储君殿下,突然手撑轮椅扶手。
然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几乎是勉力,没有人搀扶的情况下,艰难起身,然后直直地跪倒在门槛前:
这还是太子不良于行之后,第一次跪倒接旨。
御前服侍的寿康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要扶。
脸色苍白,病容已深的太子却是垂眸,即使跪着,脊背也依然笔挺,神色没有谦卑,却已经是从容之至了。
“望父皇宽恕楼夫子为全我名声犯下的欺君之罪。”
他声音很缓,没有为自己解释一句,只是抬手,跪倒在太子府邸的书房前,任由金色的光芒将那袖口的金色暗纹遮盖。
寿康听到太子道:“不肖儿臣,谨尊父皇意旨。”
“太子,真是这么说的?”
龙椅上闭目养神的人本来只是将那罪己诏丢到一旁:
晨时他让寿康去太子府宣的旨,如今已是昏暝了,寿康才携罪己诏匆忙赶回。
不用想他都知道,定是太子又仗着不良于行为难前去宣旨的寿康等人。
太子性情乖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这次,他实在做得太过。
皇帝也知道这罪己诏上写着些什么东西。无非就是母妃早逝,儿不能顾全自身的浑话,皇帝都听厌了。
因此听到太子主动为出声想要为太子辩白的楼荪求情,宽宥他欺君之罪的时候,还睁开眼,略带威严的眼神落在寿康身上:“他对朕,三皇子还有楼荪等人不满已久,竟还有宽宏求情的时候。”
语气甚为讽刺。
寿康也没想到,如果不是等待宣旨时,他等就站在太子府邸内,寿康都要疑心太子是不是暗地里招了其他幕僚进府,想出这么应对了。
即使是他,在听到太子之言的时候都难免有所触动:
“是,太子求情时,还亲身从轮椅中跪下,拜伏,请陛下宽宥夫子之罪,接旨后,就在奴陪同下写完了这份罪己诏。”
皇帝顿了顿,似乎是重复寿康的话:“夫子?”
还在太学的时候,楼荪和朝中几位老臣,是曾担任过太子的老师,没想到太子还记得。
皇帝抬眸:“太子还说什么?”
寿康摇头,见皇帝只是询问,没有要看罪己诏的意思,又低头道:“楼侍郎求情时,曾道千不该万不该请求太子提起皇后,以求得陛下宽恕。”
所以,太子在罪己诏中,并未有所提及。
“他这是在提醒太子,莫要用这种陈词惹怒朕,”皇帝不喜欢楼荪,他太不识时务,但也不得不为楼荪的忠心耿耿摇头,“既如此,拿罪己诏来罢。”
寿康忙上前,为陛下展开。
端起茶盏,随意扫了两眼的皇帝顿住,看到细微之处太子的笔划有所疏漏,似乎是无力握笔所致,没有开口。
却在看到一半时,脸色蓦地阴沉,抬手将那茶盏直接挥开:“寿康,你好大的胆子!”
服侍皇帝多年的心腹太监立刻跪下,神情惶恐:“陛,陛下。。。。。”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却勃然大怒:“让那个逆子来见朕!现在!”
寿康不知道皇帝为何会被激怒,他在接旨之前就听陛下嘱咐,要亲眼看着太子殿下书就罪己诏前几行。
虽然在离开太子府前,太子曾低声说,罪己诏还有很多疏漏,他会静思己过,再书一封,请他不必再让陛下过目,免伤圣眼。
可是那前几句,分明是情真意切,让他也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求情啊:
“陛下,陛下,罪己诏确实是太子写的,太子也的确有想悔改啊陛下。。。。。。”
皇帝怒目圆睁:“直到此刻还在贬损兄弟,这就是他的罪己?!他分明是怪罪天下!”
听到寿康将太子说,罪己诏还有疏漏,恐伤圣眼的事转述的圣上又是胸膛起伏,语气平缓不少,却仍然饱含怒意:“你,再去一趟太子府,问问他,他这样,到底意欲何为!”
寿康发着抖:“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