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觉得这趟真没白去,盯着手里的书,她开怀笑道:“好得很。”
玉琅见她眉开眼笑的,当即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大司马不通人情呢。”
元茵不置可否,她反问道:“你同那个小哥方才在说什么?我看你急得都想跳起来打人了。”
一提到张舟,玉琅脸就垮了,她气哼哼道:“我和他在这候着,那小子没事总来找我说话,话还不是好话,尽损人,我原以为他比我大来着,一直忍着,没成想他竟比我还小一岁,便不理他了,后来他突然把蟾蜍放我身上想来吓我,我怎么可能会怕那玩意,直接抓起来扔了。”
说到这,玉琅指了指庭院中的一个小池塘,道:“那蟾蜍一跳一跳的,眨眼的功夫,就钻到里头去了,那小子气死了,说蟾蜍是他养的,养了好些年了,我也有气,说这可不能怪我……”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元茵一面听,一面抬脚进了房间。
*
另一头。
卫羡仰靠在椅背上,唇无血色,目光涣散。
起初四肢百骸像是有蚁虫在细细啃咬,他尚且还能忽略还能忍,后来疼痛感愈来愈明显,蚁虫成了刀锤,在狠砍狠砸,他便忍不住了,到底还是肉体凡胎。
他疼得神志不清,任张舟将他扶起,带进隔壁的厢房。
厢房内也是烧着炭的,可他浑身冰凉,怎么也暖不了。
“主子,我去请大夫过来。”张舟丢下这句话后,便火急火燎地跑走了。
屋里只剩卫羡无尽的咳嗽声,和因疼痛而止不住从喉咙里呼出的嘶嘶声。
不多时,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者提着木制医箱,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张舟在门外守着,并未入内。
老者行至床边,翻出针灸袋,熟练地将针扎入卫羡的周身,随后便打算喂他两粒药丸。
卫羡意识模糊,可齿间一直紧咬着。
老者摇头叹息,再给他扎了几针,他才缓缓松口。
喂完药后,过了半个时辰,卫羡才幽幽转醒。他盯着床边的人,良久,才哑声道:“荀先生。”
老者点了点头,问:“好些了么?”
“好些了。”卫羡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倚着隐囊,侧头咳了两声。
外头又落雨了,淅淅沥沥地砸在屋檐上,将他的咳嗽声掩盖了一半。
老者看了眼窗外,无奈道:“近来雨水繁多,你这身体,真是难熬啊。”
“疼多了就习惯了,也不差这些时日。”卫羡调子平平,“反正烂命一条,能活几年是几年。”
老者叹道:“你才二十一岁,说什么糊涂话,我这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都还苟延残喘着。”
他沉寂了片刻,声音发涩道:“当年若不是你去寻我,叫我活下来,我怕是早已一头撞死在墙头上,随妻儿老小一块去了。这些年,我渐渐想开了,也放下了一些,你倒是想不透了。”
他意有所指。
这些年卫羡手里沾的血,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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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羡盯着虚空,似乎寻不到自己的声音,少间,他轻飘飘地说了句,“我只是还给他们罢了。”
“那其他不知情的家眷有何错?”老者怆然道。
卫羡回他,“那先生的家人有何错?那上百条无辜的性命有何错?”
老者怔怔望着他,眼中骤然涌上了泪,他颓唐垂下双手,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凄风苦雨,外头电闪雷鸣,屋内却静如死水。
许久,也许没过多久。
卫羡闭着眼,不知是对老者说,还是对自己说,他薄唇轻启,低声呢喃道:“就剩一个司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