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旧岁的案子都清了吗?”
“回禀父皇,皆已理清,有些尚有疑云的,儿臣亲自过目后已经打回重审。”
“那便好,岭南那边如何了。”
“兵部的人早已派人前往,此时暴乱已被镇压。”
“正月里诸藩来朝,礼部可有筹备相关所用?”
“已筹备完善,父皇放心。”
父子间你一问我一答,若忽略场景,以为是在朝堂。
这时,老皇帝忽然咳嗽起来,似要将体内那根弓弦拉断。朱昭想叫太医,却被对方抬手制止,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可朱昭也不愿如此干看着,便躬身上前,伸手放在老人家胸口,帮忙轻轻顺气。
半晌之后,咳嗽声有所减轻,老皇帝大口喘着气,仿佛新得来一条命,胸腔里心跳极快,沉闷厚重,再开口,声音便沙哑至极——
“以后的日子里,要多辛苦你了。”
听到这句话,朱昭双目顷刻通红,也直到这时候,他才敢抬眼去看了看他的父皇。
这个杀死他的兄长,囚禁他的母后,几乎除去大凉所有开国功臣的父皇。
这个作为蛮人奴隶出身,起义短短几年,便结束汉人百年浩劫的父皇。
他有功,有过,功大于过,也掩盖不了过,无论功过是非,在此时都已变得如浮云一般轻巧。
“别哭。”老皇帝叹息,“有什么好哭的呢,朕非先人亦非来者,所去不过是去见过往芸芸众生,当今世间无人敢评朕,此去一遭,正好也能向先人问上一问,朕这一生,究竟几分对,几分错。”
朱昭只摇头,泪流满面哽咽难言。
“朕看得出来,你比朕知道该如何治国,此后莫起狼烟,去当个守成之君罢。”
朱昭咽了下喉咙,顶着满脸泪,呜咽一声道:“父皇,儿臣害怕。”
老皇帝道:“怕什么呢?”
朱昭:“朝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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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会老,镇国公之后可用秦盛,秦盛之后又该用谁?内阁如今尚有方老,但方老之后又该用谁?纵观满朝文武,无一不是精挑细选,无一不是百般斟酌,可他们亦是凡人之躯,生老病亡皆由天定,在他们之后,儿臣又该有怎样打算?”
老皇帝略沉吟片刻,道:“秦盛之后有秦初,虎父无犬子,那孩子有他父亲和外公教导,只会青出于蓝。方如辉之后,可用顾放,顾翰林有些木讷,但不是坏事,心眼太活的人不宜去内阁。至于再以后,现在便还不必打算,以后的事情是说不准的。”
朱昭抹干净泪,重重点头:“儿臣谨听父皇教诲。”
老皇帝双目渐渐发直,望着龙纹帐顶半分动静不出,直又过了很久,方疲惫道:“正月若得见楼兰使臣,待他们好一些,毕竟是贵妃的家乡人。”
朱昭点头:“儿臣知道。”
夜沉下又浮起,朱昭跪在榻边静静陪伴,双手握着那只苍老的手,听着上面的脉搏由慢变快,又由快变慢,反复数次,直至再也快不起来。
朱昭心中其实很酸很痛,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直到这一刻,在他的父皇口中,也没有有关母后的只言片语。
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憎恶?
他听不到,也问不出口,只能将这个问题深深埋藏于心。
至于当下,他是没有功夫去想的。
当天际第一丝金光刺破云层,皇城中响起四十八道钟鸣,是谓国丧之音。
寺庙道观,敲钟三万,以慰先皇在天之灵。
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月里,皇太子朱昭继位为帝,改年号天佑,册立正妻方氏为皇后,颁布诏令大赦天下,三年内税务减半,各地大兴学府,国子监不再为世家贵族所专用,对外开放,广招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