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谢初霁的那一丝欣赏逐渐变成动容,是在慕家出事,兄长同谢家退婚后。
旁人都对慕家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只有她,不管不顾扑过来,试图把慕家从泥沼中拉出来。
那时候谢初霁也像现在一样,等在慕家门前,求着要见慕玄青,兄长肩上扛着家族的重担,分不出一丝柔软来面对儿女私情。
他却是有些羡慕兄长的——有这样一个姑娘对他不离不弃,患难与共。
有了这份上心,此后就更容易注意到谢初霁。
但在兄长故去后,谢初霁却把他认成了兄长。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寄信给他,倔强又固执。
也是从那些信里,池青才得知,谢初霁对兄长如此钟情,起源于菩提寺那场搭救。
他不敢想象谢初霁知道当日救人的其实是自己会如何。
私心里或许奢望谢初霁能像喜欢兄长一样喜欢自己,但只要一想起为了家族惨死疆场的兄长,再念及自己对谢初霁的心思,池青就羞愧难当。
那是曾经和兄长订亲,得兄长敬重,最后兄长又为了护其周全才狠心远离的姑娘。
而且,英雄救美会成为一段佳话,痞子救美又算什么?
他不是兄长,身上没有那举世的赞誉和荣光,只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纨绔。
若有姑娘被他救下,大抵是道一声谢后就极尽所能地同他撇清关系罢。
他不敢见谢初霁,是知道这真相对他们彼此来说都太过残忍。
相见不如不见。
***
谢初霁终究是强求来了自己一直追寻的答案。
雨后初晴的天,窗外草木,一片新绿。
二人为避嫌,选在了姜言意的如意楼见面。
谢初霁刚出病里,气色有些差,平日里一直素面朝天的人,也破天荒地忙上了回胭脂。
她喜欢下棋,走到哪儿都会带着自己的玲珑棋盘。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便是下棋能让人静心。
池青还没来,她自己同自己先对弈了一局,但显然下得并不合她心意,谢初霁眉头一直轻蹙着。
包间的房门“吱呀”一声轻响的时候,谢初霁手中刚落下一枚棋子,她心跳也跟着加快了不少。
抬头看到那张清隽俊秀的脸,谢初霁一句话没说出口,眼泪就先流下来了。
池青没落座,而是走到窗边,有些懒散地靠窗站着,用平静的语气说出那个残忍的事实:“听闻谢姑娘找我,是想确认我究竟是不是我兄长。那我今日便告诉谢姑娘,我不是,谢姑娘认错了人。”
谢初霁攥着棋子的手发紧,她嗓音有些颤抖地道:“你肋下,有没有一道刀疤?”
“有,可不就是当年在菩提寺拜谢姑娘所赐?”池青语调懒洋洋的,一如当年在菩提寺初遇同谢初霁说话的语气。
谢初霁眼中刚升起一点希翼,就听池青道:“我在京城名声有多不好,想来谢姑娘也有所耳闻,当日我不借用家兄的名义,怕吓不退樊家小子。”
原来自己追寻了这么久的真相竟是如此。
哪怕上了胭脂,谢初霁脸色还是明显地苍白了下来。
池青没忍心看,把目光转向窗外,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道:“家兄在世时,一直都希望谢姑娘此生安乐无忧,家兄故去多时,还望谢姑娘节哀才是。”
谢初霁眼眶慢慢红了,一瞬不瞬看着池青的侧影,问:“你呢?”
“他望我安乐无忧,你呢?”
房间里静默无声,呼吸声和因为哽咽而轻微的吸气声都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