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被捂得很严实,里头穿了小袄,外头披着狐裘。陆恒亲手给她穿的。将她接来这间宅子的那日,他便说过,“我日后,会好好照顾付姑娘。”
若不是摔伤了腿,明歌也不需要他的照顾。她还有青禾。
可是青禾今日也挨了板子…
不光是青禾,陆三、还有几个看守那间宅院的侯府侍卫,一一挨了陆恒赏的二十板子。理由是,没有照看好她。
也不知道他这会儿还在计较什么。
和离书都写了,她都要南下与父亲团聚了,他却不肯放过她了。青禾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婢子,他怎么好意思罚她?陆三挨了打,又颤颤巍巍进来送椅车,偷偷打量陆恒脸色的时候,是怕极了。
陆恒带她去了八角楼。吃食的馆子,卖各地各样儿的小吃。有雅间儿,能看京城全景,是以吃一顿席面儿价钱不菲。
上学的时候,陆恒还不是世子,手头不算宽裕,学生们凑钱,一齐来过一回。后来她随他走南闯北,一直不在京城。有了初姐儿,也不好出门吃席,便再也未再来过。
馆子被陆恒包下了。雅间儿在顶层,八角圆形,中间摆着圆桌,满桌的小吃与小菜。八面都是窗户,原能好好饱一饱眼福,看看京都夜景全貌,陆恒却不让开窗。
“天冷,大夫说你不能吹风。”
明歌胃口不好,吃了两个水晶虾饺,便再吃不下什么。
陆恒与她添了水,煮熟的热水,连茶都不许用。说是要坏了药性。而后,他缓缓从袖口里,送出一张薄薄的信封,推到她面前。
烛火下,信封有些泛黄,“和离书”三个字飘逸潇洒。他写的,她署过名了。
明歌望着他:“爷没送去顺天府归案么?”
本朝立法,凡夫妇二人写下和离书,便该送去当地府尹衙门,盖章归案。说明二人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再相干。
陆恒修长的两根指节依旧压在信封上,“你只需再等一阵子,待事情过去,我便接你回府上与初姐儿团聚。”
“……那郡主呢?”
“你作平妻,不必理会她。”
“我自会好生护着你和初姐儿。”
“呵,平妻…”
明歌这会儿一点也不怕他了:“您还记得您娘亲么?您不是恨父亲么?如今怎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了?”
陆恒眸光颤动,哼笑了一声。讽刺又苍凉。
随后他起了身,往南边推开了两扇木窗。风吹来,明歌打了个冷颤。窗外炮竹声响。
烟花绚烂,瞬间铺满了窗中的夜幕。五光十色,如骏龙、如野马、如腾起的云彩,如绽放的昙花。一瞬耀眼过后,化作火雨和流萤,陨灭在神秘的夜空下。
陆恒就站在窗边,回头过来看她。
“付姑娘,答应过你的。”
北疆小城贫瘠苦寒,食馆子没几家,专靠赚走马商钱的宿店勾栏倒是不少。日日吃干燥的烤馍,臊气的羊肉沾着韭酱。
那年除夕,明歌和他说,她想看京都的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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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终于把初姐儿还给她了,就在从八角楼回来的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