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指挥,一边推蒹葭和苍葭去第一艘船。
抛下主子自己先走,二人如何肯应?一左一右拉住慕云月,摇头道:“姑娘,您先走吧,奴婢们再等下一波船就是。”
慕云月却毫不留情地打断道:“这节骨眼儿,哪还有下一波船?”
两人皆都愣住。
慕云月没时间解释,又推她们一把,以眼神警告她们不许反对,见她们满脸担忧,又微笑安慰:“莫怕,我不会让你们有事,自然也不会让自己出事。”
还未将南锦屏这些心腹大患除去,许慕家一个平和安稳的未来,她怎敢有事?更何况……
-“无论何种境地,何种情况,都请活下去。”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脑海,慕云月攥紧手心,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坚定,“其余通晓水性的人都随我来。”
这层舱室末尾有个舱门,直通江面,原是为了方便取水而设,眼下则刚好可以用来跳水脱逃。方才下来的时候,她已经估量过船和对岸之间的距离,游过去不成问题。
时间便是生命,慕云月不敢耽搁,领着人快步向前。每过一处,就顺手灭掉周围的灯。
黑暗无声无息地蔓延开,紧张和恐惧随之甚嚣尘上。
小丫鬟们没经历过风浪,虽都努力克制,然还是能听见咽唾沫和抽泣的声音。
慕云月也曾经历过这样的茫然无助,很能感同身受,便轻声安慰:“大家别怕,水上不止咱们一艘船,不是所有水贼都会到咱们船上来;况且船上光船舱就有两层,大大小小的屋子也有十五六间,一般人都会习惯性先去搜刮厢房,这样人就又少了一波。沿路照明的东西又都被咱们毁了,黑灯瞎火的,他们摸过来也需要时间,咱们完全有机会全身而退。”
她声音细细柔柔,同其他大家闺秀一样,仿佛弱不禁风,可字里行间又自成一派筋骨,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信任感,直觉她并非只是在安慰你,而是在和你说一件客观的、毋庸置疑的事。连带黑暗中那抹纤瘦的身影,也高大不少。
大家眼底的恐惧被冲淡,学着她挺胸抬头,拉紧手互相打气。
引路灯只剩最后一盏,舱门近在咫尺,大家露出绝处逢生的笑,加快脚步。
可就在慕云月伸出手要拉舱门的一瞬,一柄锃亮弯刀却豁然劈开烈风,带起几缕翻飞的发,就擦着慕云月指尖,“咣当”钉在舱门上。刀尖入木三分,刀柄在半空震动个不停。
震乱了周遭的空气,也震碎了大家心底本就不多的希望。
“啊——”
女孩们失声尖叫,又是吓得瘫坐在地,又是抱头鼠窜,俨然一群惊弓之鸟。
慕云月也惊圆了眼,捂着手后退。
“嘿嘿,小美人儿,我就说你躲哪儿去了,原是在这里逍遥。”
水匪大当家搓着苍蝇手,从旁边一条堆满杂物的狭窄过道里走来,满脸横肉笑成一堆,挤出十二分猥琐,状似关切地问:
“哎哟,这地儿有什么好的,又冷又黑,还挺潮,你这细皮嫩肉哪里受得了?走,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保准比这儿舒坦。”
身后几个小弟跟着帮腔:“嫂嫂莫怕,咱们大当家的最懂得怜香惜玉,准保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再也舍不得回京。”
“诶,哪里是舍不得回京,是连床都舍不得下,哈哈哈……”
舱室里瞬间充斥满下流的笑声,扫向女孩儿们的目光也越发恶心。
丫鬟们又惊又恨,哭得愈发大声,绝望地看向慕云月。
慕云月手心掐出好几道深紫色月牙痕,扫了眼周围求助的眼神,她咬咬牙,仰头道:“若我答应跟你回去,你可否放了我这群丫头?”
“不成!”
大当家想也不想便回绝了,从腰间抽出另一柄弯刀,皮笑肉不笑地拍打手心,“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你现在没资格跟老子谈条件,要么你自己走,要么老子扛你回去,你自己选。”
“不过真要等老子过去扛,嘿嘿,那咱们也不用等到下船……嗯?”
他故意不把话说完,嘴角咧得更高,露出两排通黄的牙齿,一双鼠眼锁在慕云月身上,恨不能就地上手。
慕云月厌恶地往旁边侧了侧身,抿唇踟蹰了会儿,还是迈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