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嘴上很会画饼,但其实连锅都还没买。不过,李夏延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她极有行动力,说要找通灵的人,就花了大笔银子令可调动的侍卫探找,说要让无根道士今天设阵就绝不会等到明天。
无根道士被从被窝里揪出来的时候还没完全醒,嘴上还挂着痴笑含混道:“美人……”
口水还没掉干净,就已经被李夏延的侍女小冬一巴掌拍醒。
无根道士眯了眯眼睛,刚要抱怨,就对上李夏延冷冰冰的眼睛,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他抹抹嘴,露出个狗腿的笑:“夏小姐,起得可真早。”
同时在心里骂爹,想他之前还在宿晋道观的时候,起得比狗晚,睡得比鸡早。每天保持六个时辰的充足睡眠,这才能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发现最美丽的女鬼姐姐。可自从他叛逃师门来到了无根教门,就只能在冰凉凉的被窝里打坐,悲惨地从九九六变成零零七工作日。同时,他惊恐地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器官缺失的影响,他的阴阳眼雷达已经开始对威武雄壮的男人做出响应。
无根道士懊悔不已,可李夏延自然不会惯他的毛病,接过小冬手里的道符,示意他:“地方是你调的,符咒也写好了。”
这暗示比直接说还明显,无根道士心中哀嚎,表面上还要讨好道:“该有的都有了。李小姐,我们这就开始设阵吗?”
李夏延顿了顿,正在他窃喜以为对方良心发现的时候,她冷冷开了口:“口水擦了。”
无根道士:“……”
旁观的应止玥一行人:“……”
然而,正如李夏延所说的那样,无根道士确实是有点能耐在身上。她这次的要求也很简单,就是让无根道士确认连枝的意识是否还留存在人间。为此,他们还专门来到了连枝在出嫁前客居的地方。
古朴的阵法被设立在宅邸中心处,无根道士以血为媒,咬破舌尖,“噗”一声吐在了散发着淡淡霉味的道符上。
鬼自然是不喜欢这个味道的。
应止玥皱了皱眉头,看那无根道士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水,道符也出现了波动,不由转头问连枝:“有什么感觉吗?”
连枝感受了一下,摇摇头。
正在应止玥疑心这无根道士是装模做样的时候,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在李夏延怀疑的视线下坦诚道:“我找不到。”
李夏延只当他能力有限,以前都是在装神弄鬼,便冷笑道:“既是如此,我们小庙装不下您这栋大佛,您还是哪来的回到哪里去吧。”
话音刚落,一束淡灰色的光线从宅门外射进,直直定住了张口欲驳的无根道士。
“这就不劳烦福主了。”
一道嘶哑低靡的声音从前门传出,一身灰色袍子的道士阔步走来,冷声道:“这背叛祖门的孽徒还是交由我亲自收拾吧。”
李夏延惊愕了一瞬间,在这灰袍道士转头看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复镇静,行了一礼,“智连道长。”
宿晋道观的掌门人,法号正是智连。
“不过这小子倒也不算骗人,他确实有点看鬼的能耐。”智连上下打量了李夏延一眼,忽然笑了一下,“作为抓到这孽徒的报答,我也不妨告诉福主。这孽徒之所以寻不到你要找的人,是因为她的魂气被更厉害的鬼给遮掩了。”
李夏延这回是真的震惊了,她端正地施了一礼:“还请道长指教。”
而智连道长已经没有再看她,从怀里拿出来一个乾坤袋,手轻轻一掏就变出来一个手掌大的铜铃。而且,这铜铃随着她掐诀念咒而变得越变越大,很快就变得近十尺高,完全可以将一个人罩在开口的中央。
这下连枝可着急了,表姐想要寻找的人自然就是她自己,那挡住她的更厉害的鬼岂不就是应止玥?
还不等她惶急地找出来解决办法,应止玥已经先开了口:“陆雪殊。”
阳光疏落,树叶被风吹出细密的沙沙响声,斑驳的林翳倾覆而下。陆雪殊的颈处皮肤本就是偏冷的白,因着睡意惺忪,微松的衣领露出一小截锁骨,在树叶阴影的照射下便分出模糊的色区,愈是显得脖颈一点痣红得妖异。
他的眼神很清润,是带着点少年人的无知青涩,转过头望来的时候不带什么别的意味,只是单纯地在称呼她:“姑姑。”
天气晴朗,若是宫廷画师在这里,怕是也要挥笔泼墨,想把这一幕永远留存下来的。
可惜,应止玥视若未见,只是轻轻一抬手,广袖下遮掩的厉鬼指甲已经探出,轻柔却不容分说地抵住少年脖颈上的红痣。
那指甲上还带着未褪的凤花汁颜色,然而应止玥眼也未眨,只笑着问:“现在呢,陆雪殊,你也依旧愿意为我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