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窗帘边角呼啦一声被掀起,早上还是鱼肚白的天呢,这会儿变成铅灰色的浓重乌云,往下压得很低,似乎随时都会迸出银白色的闪电,咆哮着撕裂天空。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会儿陈驹,伸手,给对方的袖管撩起来,昨晚在医院的时候,陈驹昏睡着,也给烫伤再次处理了下,此时细腻的皮肤上泛着红,散出淡淡的药味。
裴敬川突然开口:“对不起。”
陈驹心头一跳。
因为,那双总是无悲无喜的眼眸里,出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你这两天净跟我道歉了,”陈驹放轻声音,“没关系的。”
他感觉,裴敬川在难过。
陈驹不太会哄人,以前惹到人家了,就用脑袋去拱对方的肩膀或者胸口,然后仰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说,别不开心呀,我请你吃饭好吗?
在陈驹的观念里,这种小动物似的亲昵,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当然,仅限于他喜欢的人,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往爸爸妈妈怀里蹭,往裴敬川怀里蹭,心安理得地拖长调子——
“要不要喝咖啡呀?”
他语气很软:“厨房里还煮了银耳红枣汤,我加的是老冰糖,很甜的。”
裴敬川目光沉沉,突然笑了起来。
旋即闭上眼睛,抱住了陈驹的腰,把脸轻轻地贴在上面。
头发还半干呢。
陈驹“啊”了一声,伸手,一下下地揉着裴敬川的头发,很凉,有点扎,没有丝毫的狎昵,就是在安慰自己喜欢的人,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而难过,可陈驹愿意陪他一起不开心。
“应该是我先说的,”
裴敬川的脸埋在陈驹怀里,声音有点闷:“我以为,是我先向你表白。”
陈驹感觉对方体温好高,灼热的呼吸拂在肚子那里,隔着衣服,也有点痒。
他抬手擦了下脸:“那也没什么所谓呀,我先说的话,不好吗?”
“好的,我很开心。”
“啊,我还担心你在难过。”
“没有,怎么让你误会了呢?我开心得快要疯掉了。”
安静了一会,陈驹问:“你也喜欢我很久了吗?”
“嗯,”
裴敬川回答:“可能比你喜欢我的时间,还要再长一点。”
“那就是一见钟情?”
“是的,我对你一见钟情。”
陈驹又“啊”了一声,说:“我有好多事想问你。”
裴敬川终于抬起脸:“好,我一件件地讲给你听。”
曾经想过,吐露心意的时候该多么惊涛骇浪,应该在一个精心设计过的,很浪漫的地方,不需要他人的见证,但是一定要有美丽的鲜花,可当真这样说出口,却是像亲密的朋友之间,日常分享自己的小心事。
男孩子能有什么心事呢?
裴敬川就这样不错眼珠地看着陈驹,目光太专注了,看啊看的,真的给陈驹也看得悲伤起来。
好奇怪,明明是得偿所愿,可陈驹就是鼻子泛酸。
他撇过脸去:“我要哭了。”
刚才还是他抱着裴敬川呢——裴敬川很少在陈驹面前这样脆弱,这会儿,又成裴敬川抱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