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抢过你的包。”
林冬边说边观察对方的神情变化。不好一上来就说“你卖淫被抢”,那样的话,受害者几乎不会承认。紧跟着令他诧异的事情发生了——李希涟看起来像是松了好大一口气似的,嘴角还挂起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没有没有,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我没被抢过。”
沉默片刻,林冬试探道:“可包里有你的身份证。”
一瞬间,李希涟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抵到唇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这女的绝对有问题。
林冬做出判断。李希涟是那种看面相很稳重的人,可现在,她眼里写满了不安与纠结,像个一碰就破的气球般不稳定。而就在林冬考虑要不要把话题再深入一点点时,她突然站起身,问:“你们喝水么?我去拿两瓶水给你们。”
“谢谢,不渴。”意识到对方有意躲避,林冬抬手示意她坐下,继续施压:“你的身份证,丢过么?”
“没有没有。”李希涟矢口否认,“你们可以查,我没有身份证补领记录。”
“是一代身份证。”
“……”
李希涟又是一愣,许久,才踌躇着开口:“内个……我一代身份证……换完二代的……就不知道扔哪去了……可能……可能被捡垃圾的拿走卖了吧?”
恩,开始找理由了,这是心虚的表现。林冬没立刻点破,而是让何兰拿出李牧璇的照片。将照片平置于课桌之上,他轻轻推到李希涟的手边,语气凝重的:“这是我在调查的一起案件中的受害者,她已经去世了,十六岁,造成这起悲剧的人,很有可能不会被判死刑,但他过往的罪过可以累计加重刑罚,李老师,你们教书育人,首先是教育孩子们做个诚实的人,我希望,你能知无不言,帮我们把犯罪嫌疑人的罪行凿实,最大限度的为死者伸张正义。”
“我说过我没丢过身份证!更没被抢过!”李希涟忽悠站起,脸色微微涨红,呼吸明显急促,“警察同志!你们找错人了!”
见多了为隐瞒黑历史而气急败坏的证人,眼下林冬更加确认没找错人。承认被抢,那就得说清楚在什么情况下被抢的,以李希涟的身份,大概率不可能在第一次询问时就承认自己干过什么见不得光的职业。
“这样啊,那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林冬同样站起身,态度平和地致歉。没白跑一趟,有些东西不是想藏就能藏得住的,他有信心让对方坦诚。
从教学楼里出来,何兰抬手盖在眼眶上,遮挡初秋依旧毒辣的正午日光,语气不怎么乐意的:“林队,咱就这么走了?”
“不走怎么办,把她铐起来刑讯逼供?咱又不是重案的。”林冬偏头一笑,掌控全局的自信挂上俊朗的眉眼,“饿不饿?走,我请你吃午饭。”
美男计也安抚不了徒劳无功的失落,何兰嘟起嘴:“挖不出有用的线索,不饿。”
“那我吃,你看着。”
“林队!”
“好了我的小姑奶奶,别撅嘴,撅嘴不好看了。”
组里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孩子,林冬素来娇宠。但这是在外面,只有两个人的情况,在单位他基本一视同仁。尤其是嘴上不能太丝滑,否则容易被好事之人嚼舌根,关于他男女通吃的传闻也不知道是特么哪个王八蛋传的。有时候不是领导不愿意照顾女同志,但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偏心眼容易落人口舌。刻意避嫌的结果就是,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牲口用。
何兰坦然认哄,转眼开开心心的:“林队,刚路过一家米粉店,看起来挺不错的,我们去吃牛肉粉好不好?”
“……”
林冬的笑容半凝固在脸上——还吃米粉?去云南出差,一天三顿恨不得都是米粉!
好在米粉店有盖饭卖,林冬点了份青椒炒肉盖饭,边等餐边给唐喆学发消息。早晨给吕文兵发的邮件,那边简直是秒回,看来老头儿长在办公室的传闻不虚。按照追逃处这个办事效率,他估计,秦骁下午就能到。
很快唐喆学就发来了消息:【秦大哥已经到了,我正带他在食堂吃饭】
这么快——林冬眉梢微挑——难道是一大早睡醒就出发了?
【怎么样?相处得还愉快么】
【……我待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给你打电话说吧】
看语气,不是很愉快。林冬倒是不意外,毕竟听吕文兵说要派秦骁过来时,自己也卡顿了一下。关于秦骁这个人,他接触的不多,主观印象不好不坏。听说当年因为贾迎春他们的事情,这哥们也被连累排挤,“下放”过一段时日,到一县城分局搞治安去了。人狠手黑,谁的面子也不给,耍起混蛋来,连罗家楠在其面前都是个弟弟。
举个例子。那会秦骁所在的辖区正进行大面积的改造,拆迁的占地的三天两头打架斗殴,哪边都特么不是善茬,号称龙争虎斗。治安大队长两头得罪不起,干脆泡病号不露面,把一筐烂菜全扣到人生地不熟的副队长秦骁脑袋上。秦骁则不管不顾,谁闹事抓谁,一时间拘留所里人满为患,连队长的老丈人都被他胡撸进去了。媳妇跟家哭天喊地,队长没法再泡病号,冲回办公室把秦骁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一顿撸。秦骁一声不吭地听他骂完,啪啪啪,甩手扔出几张照片。队长一看脸都绿了,赶紧起身关门,又是泡茶又是递烟地哄。
照片上的内容过于劲爆——娇花在怀,老丈人左拥右抱,那嘴咧的,没耳朵挡着能到后脑勺上去!
据某些听过墙根的讲,秦骁当时的原话是:“老爷子没扛住糖衣炮弹那是他自己的问题,我没让他光着屁股从洗浴中心出来,是不想影响你的声誉。”
队长敢怒不敢言,主要这事儿秦骁真办的出来。和他家老丈人一起被抓的那几个,全都是穿着裤衩子押上的车。这些人里包括村委会主任、动迁办公室负责人、群众谈判代表,以及陪同他们一起花天酒地的拆迁队工作人员。都是在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秦骁这么一弄,没少得罪人。后来他抓赌时被捅至命悬一线,据说是出于某些人的报复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