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张口闭口管爱人叫“领导”,唐喆学感觉对方在家里的地位估计和自己差不多,孩子老人爱人猫狗,再怎么随机排序,永远是垫底的那个。缉毒处是他们单位离婚率最高的部门,没有之一,不管是老公还是老婆,反正给缉毒警做伴侣的,思想觉悟必须高。
没等唐喆学张嘴,又听童晔说:“别录音啊,不然别怪我犯浑。”
“不会。”
唐喆学掏出手机放到车后备箱盖上,同时示意何兰也照做。哪说哪了,今天他们三人的谈话,永远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份记录之内。童晔倒是没搜他身上有没有监听设备,疑人不用,既然愿意站这儿说话,那就得给出最基本的信任度。
一切处置妥当,唐喆学客气道:“是这样,童队,我们想了解一下,关于你们部门前任一把手,陈嘉胜的情况。”
“……”
看表情,童晔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半天没接话,唐喆学明白对方戒备之心已起,于是换了个问题:“他内退的原因是?”
“因伤啊,这事儿全局都知道。”童晔语气随意,眼睛却一直盯着唐喆学,互相揣摩意图,“有个毒贩拉手雷,他被崩着了,手筋断了,就跟着你爸他们组专案组那次,哦对,林冬也在。”
听他提起林冬,唐喆学顺势接话道:“过来之前,组长跟我说过这事,他说,陈队长当时表现得英勇无畏,带伤制服毒贩后才去的医院。”
童晔嗤笑一声,没接茬。在他看来,林冬夸人是带有目的性的,有些话故意说出来让别人传,搞得自己一个公派博士生却看谁都需要仰望,全方位打造谦恭人设。虽然对方的业务能力无可挑剔,但就这个挖空心思往上爬的劲儿,呸!死瞧不上!
眼看谈话气氛又开始紧绷,何兰出言缓和:“童队,您应该了解我们悬案的工作性质,如果不是有特殊原因,我们不会特意调查某位同僚,关于陈队长——”
“何警官,”童晔不悦打断,一副耐心耗尽的语气:“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你们唐副队问问题的时间,我今天把话放这儿,让我说陈队一个字的坏话,不可能!你回去问问林冬,陈嘉胜在外面拼死拼活抓毒贩的时候,他在干嘛?陪领导喝茶聊天吹牛逼么?”
“童队!”
唐喆学提高音量,语气更是稍显严厉——说林冬坏话,可以,但别让他听见!
“我知道你对组长有意见,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听你们的私人恩怨,而是为了一个二十年前失踪的不满周岁的幼童,以及一位死在八岁儿子眼前的母亲!”
案发时赵真禹已满十岁,唐喆学不是记错了,而是童晔的大儿子今年正好八岁,这样说比较容易引发共情。他当然可以耍混蛋,但那样只会起反作用,一如当年和林冬走访旧案侦查员,那边话里话外照着林冬心窝子杵,气得他一脚就给转椅踹墙上去了,弄得两边差点打起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唐喆学的一番话令童晔明显怔住了一瞬。缉毒警干久了,难免担心家人遭到报复,血泊中的爱人不止一次出现在噩梦里,更无法想象孩子目睹母亲被杀的场景。每次回家睡觉,他都得抱着爱人已不再纤细的腰身、感受对方的心跳和体温才能安心入眠。张口闭口喊“领导”,再怎么被同事揶揄是老婆奴,他也仅仅是一笑了之,两口子过日子,冷暖自知。
话说回来,成见归成见,悬案破过的案子,他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必须承认的是,林冬天生就是干警察的料。
“等我把东西放上去,下来再说。”
撂下话,他转头朝家的方向走去。
TBC
第162章
对于唐喆学在外面如何维护自己,林冬暂时不得而知,他同样在想方设法的套话。陈嘉胜是缉毒警,那么,除了他身边的人以外,同警种同僚的信息量理所应当高于旁人,于是林冬在下班之前堵住了庄羽。再说整件事是谭晓光起的头,有任何需要支持的地方,庄羽义不容辞。
然而庄羽不这么认为,他的态度是:“谁给你找的麻烦,你去找谁解决,我不负责擦任何人的屁股,包括谭晓光在内。”
好一付副瞪眼说瞎话的德行,都给林冬看笑了。很难想象当初庄羽是抱着何种心情把谭晓光送进贩毒集团,又在其功成身退后“金屋藏娇”的。有一说一,就庄羽这个“刚正不阿”的德行,和他自己当年在领导面前装乖实有异曲同工之处。
“我绝不会透露信息来源。”他尽可能降低对方的担忧,“你我之间的谈话不会有任何音频和文字记录。”
庄羽眉头微压,眼底笼上层阴霾:“我可以为我说过的每一个字负责。”
言外之意,不是怕林冬透露给任何人信息来源,而是压根不想跟着掺和这件事!查案,查着查着查自己人身上了,如果是上面的命令,他保证坚决执行,可林冬……鬼知道是不是上层搞办公室政治排除异己的手段。谁都知道林冬从厅里到部里都有大腿抱,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被人当枪使,过去的教训够惨痛了,吃过的亏不能再来一遍。
意识到过去的人情换不来这次的妥协,林冬并不纠缠,只说:“好吧,我去找养猪专业户聊聊。”
庄羽别过头,盯着走廊上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在楼梯口,低声说:“找他不用跟我通报,就一点,别带他去公共场所。”
“你还准备把他藏多久?”林冬是真的好奇。
庄羽斩钉截铁的:“金山的余孽尚未全部抓捕归案,通缉令上只要还剩一个人,就不可能让他冒险。”
“那要是抓到你退休还抓不完呢?这么藏着他,一年得花不少预算,除了你,大概没人会对他的安危那么上心吧?会有人愿意接这个累赘?”
“这不需要你操心。”
“OK,算我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