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猫咪的懂事乖巧慰藉了内心的失落,林阳笑着对林冬说:“一阵一阵的,有时候听得见,有时候不行。”
“看过医生了没?”
林冬下意识的放慢语速,同时感到有些心酸。至少一秒钟以前,他还不认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一天需要被人照顾。死亡和衰老似乎离林阳十分遥远,常年刻苦的训练让他的体格甚至超越特种兵。可事实是,这男人已经五十岁了,再强壮的身体也抵不住时间的侵扰。父母皆亡故较早,再上一代貌似也是如此,他从小就没见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所以其实他们家没什么长寿基因,不知道林阳的耳聋是什么问题所致。
“恩。”
“医生怎么说?”
“陈年旧伤导致的神经病变,医生说,跟神经异常放电有关。”
听到不是肿瘤,林冬稍稍放下点心:“能治么?”
“说是先吃药,不管用的话,得开刀做什么……呃……迷路切除术?”林阳为难皱眉,语气却是无所谓:“我看过知情书,术后并发症挺多的,也许会把我开成个废人。”
“那你就拖着不做手术,是么?”
眼下的情况让林冬有种历史重演的感觉——当初祈铭眼睛的暴盲症也是一直拖,生怕做完变成个真正的瞎子。不过说实在的,在脑袋上动刀,搁谁都得好好掂量掂量,即便是“毒蜂”也不能例外。怪不得最近不打电话只发消息和图片,原来是失聪了。
“还好,偶尔才出现。”
林阳边说边盯紧弟弟的嘴,试图解读对方接下来的话语。幼时的非人训练,成年后的搏命厮杀,战场上的子弹炸弹,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次受伤留下的隐患。第一次发现自己听不到声音后,他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他正在失去保护所爱之人的能力。
林冬并不相信事实如哥哥所说的那样轻松:“等着,我给你找个好医生,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我约好大夫了,这次回来就是为看病的。”林阳走上前,按住弟弟正欲拨打电话的手,“冬子,真的不用为我担心,我的身体很好,就这一点点小毛病,比起西医动不动在脑袋上开刀,我还是更愿意找中医试试。”
“你不是道听途说找的什么祖传偏方吧?”自家大哥在海外漂泊多年,居然会信中医,这倒是出乎林冬的意料。
林阳信誓旦旦的:“是一位三甲医院的老中医,九十三岁还在坐诊,我以前帮过他一个小忙,我相信他。”
——小忙?你一杀手能帮老中医什么小忙?
林冬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问。正说着,唐喆学回来了,一手拎着电脑包,一手拎着不知道从哪买来的西瓜,殷勤询问:“大哥,要不吃点水果再走吧?”
不用读唇林阳也知道他在说什么,反正是口不对心:“太晚了,我得回去了,冬子,别熬了,早点睡。”
“我送你下楼。”
不管林阳需要不需要,林冬依然坚持把对方送上网约车。立于街边的路灯下,他目送车辆消失在视线之外,周身被灯光般缥缈的无力感包裹。无声的世界是什么样,他没概念,但他经历过绝对的空寂。当年在禁闭室待的那一个月,除了每天固定的送饭和巡查,以及不定期的提审问话,绝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一个人待在被水泥封闭的狭小空间里,能听到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当五感中的一感被迫剥夺,意志稍微薄弱一点的人很容易被逼疯。如果未曾经历过还好,可经历过再失去,那种感觉,可谓绝望至极。
“组长,大哥是有什么事么?我看你俩之间气氛怪怪的。”
一进屋就被唐喆学缠着问问题,林冬稍事权衡,如实告知。并不指望唐喆学能同情林阳,本来那就不是个能让人同情的主,只是觉着,有些事没必要隐瞒。再说林阳的自尊心能顶至少两个罗家楠,真同情他反而会让他不高兴。
让林冬意外又不意外的是,听说林阳聋了,唐喆学的眼睛里呼呼放光:“他听不见啦?我说早晨怎么一声不响地立卧室门口了,敢情是没听见我在屋里。”
“你高兴什么?”林冬不悦皱眉。
“不是,我没高兴,我就是——我内个——诶,要不明天到单位,我让祈老师帮忙介绍一下当初给他做手术那个主任?”
唐喆学硬生生扯下弯起的嘴角——林阳听不见了,那么,战斗力降低不可避免,是吧?
TBC
第36章
一大早,唐喆学到单位先奔法医办,找祈铭打听之前帮对方动手术的神外医生。绝不是为了拍大舅哥马屁,毕竟听林冬说,林阳不准备选择手术治疗,他只是要来联系方式做个后备选择。万一是那位九十三岁的老中医也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呢,对吧?世界上可以没有毒蜂,但缺了林阳,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被绳之以法的时间兴许又要延后了。
“谁病了?什么病?年龄?既往病史?”
一听唐喆学问自己要高田丰的联系方式,祈铭习惯性地刨根问底。不随意当中间人是他为人处世的原则之一,不打听好了前因后果就随随便便给人家介绍关系,不管哪一方出问题都会落埋怨。尤其是医疗和工作方面的事情,前者涉及生命健康,后者则对专业性有极高的要求。再者,无论患者还是医生,时间都很宝贵,像高田丰这样业界知名的专家,黄牛号都不一定买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