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忙得正要晕,就听外面一阵喊,只看见一个穿红衣的肥胖管家,手里拿着一个大红全帖,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常老爷来拜新中的蔡老爷!”
他话音刚落,院门前轿子已经落下,帮忙的邻居、贺客各自靠后,只一个身材瘦小的锦衣老头下了轿,头戴纱帽,身穿葵花色圆领长袍,束金带、穿皂靴,迈着官步踱进院,一晃三摇地走将进来。
这位便是常举人,名书启,字隆文,白白净净的,家中很有些银钱。他是在江西做过两任知县的,自他离开那县城回乡之后,当地的青天自是高了三尺,百姓也都觉得呼吸顺畅些。
蔡举人只得起身,拱手请了常举人进来,到堂屋内平磕了头,分宾主坐下。
常乡绅先攀谈道:“兄与世先生同在这淮水边上,你我却平素少见,一向有失亲近,真是可惜,可惜。”
蔡举人道:“晚生久仰老先生,只是平素懒惰,不曾拜会,自是晚生的错处。”
常乡绅道:“世先生有所不知,当年给你开蒙的伍先生,那是家父的姑表兄弟,所以,我和你是亲切的世弟兄啊,不可谓没有渊源,理当亲近。”
蔡举人道:“晚生侥幸,实是有愧,却幸得出老先生门下,可为欣喜。”
常乡绅将眼睛四下里望了一望,说道:“世先生所居雅舍果是幽静平宜,真是看书的好地方。”
说着,他就从身边家人手里拿过两封银子来,说道:“弟却也无以为敬,谨具贺仪二百两,世先生权且收着,以备明年京城大考,路上喝茶罢了。”
蔡举人再三推辞,常乡绅急了,站起来道:“你我淮河边上人,都最是讲性情的。再加上我们年谊世好,自然就是一家人了。有句话是,银钱从来都是身外之物,哪里能看得重了,若不收下就是见外了。”
蔡举人方才让雯雨把银子收下,作揖谢了。
常乡绅又说了一会闲话,打躬作别,蔡举人送到院门外回来,这才得空喝了口茶,又到屋内找出自己最旧最破的衣服和鞋子,脱了身上的常服换上,让雯雨拆了常乡绅送的银子,拿了十两打发报录的人回去,之后拿出纸笔,写了一些外面来帮忙贺喜的穷苦邻舍、街坊的名单,让雯雨把剩下的银子尽皆分了,送与他们。
那些人哪里料到平白有这一份收入,先是吃惊,之后自然是欢天喜地,千恩万谢。
只片刻,又听见院门外人马喧嚣,听声音就知道这来的是大队人马。
众人进院后,大家才看见,此番一同来的是正阳城冯、刘、江、宋四大家,四个不缺钱的老货都是锦衣冠带,他们身后跟着衣裳光鲜齐整的家仆,抬来些圆的、方的箱子、笼屉,四个人满脸堆笑。
进了院看见蔡举人,四人倒头便拜。
冯老爷满脸堆笑,眼角长出菊花,嘴上泌出蜂蜜,大声说道:“蔡老爷,你我紧住近邻,一直都知道你老人家学问深厚,德如泰山,小可们一直想与你亲近,可是素来胆小,怕冒犯你老人家威严,耽误您看书作文,因而不敢前来亲近。今日我们兄弟壮胆过来贺喜,祝你老人家明年上京会试,直跳龙门,中状元!”
姓刘的、姓宋的,姓江的,也都一起高喊:“你老人家明年一定是状元,我们今儿个就把明年的贺喜也提前贺了!我们正阳城有了您老人家,那就是天下福地,福星高照,这方圆几十里的百姓,以后都靠你老人家荫护呢。”
蔡举人只得拱了拱手,请他们在院里坐了,刘财主挥了挥手,家人们抬了四个箱子过来。
冯老爷说道:“蔡老爷,你明年入京会试,大吉大利,我们兄弟且送你几个路上的盘缠钱,每家四百两,留你路上吃酒喝茶闲用,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蔡举人正要说话,江老爷又道:“蔡老爷,我们兄弟另备了薄酒、小菜,陪蔡老爷热闹一下。”
另外三个人也连忙说:“还望笑纳,不成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