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十来年都收过学生了,你不必在我跟前费工夫。”
贾琰默然半晌,道:“不敢打扰先生,只是我之前的先生是钱木斋,他也曾是先生的学生,我托他的意思,来看看先生。”
听到钱木斋这个名字,虞老先生倒愣了一会儿,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半叹半笑:“这小子啊,是我对他不住。”又转头看贾琰,“你既是他的学生,我就更不能教你了,辈分也不对。”
“不求先生教我,我明年春闱,但求先生能指点一番也是好的。”
“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贾琰点头:“他告诉我,您每年这时候都会往寒山寺一趟。”
虞圊是被寒山寺的师傅一起养大的,之前也就是个小沙弥,后来师傅们见他性喜读书,这才送他去上学,年少的时候,他就这样背着一袋子师傅化来的五谷杂粮去读书,后来他做官,致仕,很多东西变了,唯有这每年亲自往寒山寺背粮食的习惯,没变。
虞老先生看着漫天飞雪,问他:“何以为定?”
贾琰道:“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安以制为本,制以法为根。若民定,则国昌,何以为定?以制法而定,法其公正,法其严明,使上有所治,下有所依,劳有所获,老有所居,则心安定。若反之,民之回矞,职竞用力,民之未戾,职盗为寇。故施德政,尔德不明,以无陪无卿,重人礼,有孝有德,重法度,有为所不为,方为兴家之本,邦国之基,如此,四方则定。”
虞老先生听罢,躬着身用手从地上滚了一个雪球,砸到他背上,骂道:“净会做表面文章!”
贾琰龇牙,不知他哪来这么大气,是在骂他还是借机骂别的什么人,也就低头不吭声。
虞老先生又问:“看到下雪,能想到什么诗?”
“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迎面又飞过来一个雪球,这次直接砸在了贾琰的脸上,顺着贾琰的脖领子就跑了进去,贾琰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他很想翻个白眼儿,表面的不爱听,来句实在的还要被砸!
虞老先生见他那囧样,哈哈大笑:“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瑞雪兆丰年,因为冬天温度低,能有效杀死农作物上的害虫,雪水的导热性能差,土壤表面盖上一层雪被,其实起到了保温效果,另外,积雪化水,还能为土地储存水分,增强土壤肥力。”
贾琰有些用词比较怪,但虞老先生一想大约也能明白,这次他是真的惊讶了,没想到贾琰作为荣国府的子弟,还能知道这个。
虞老先生难得的点了点头:“不错,你已是举人,是可以被举官的,官者,文章重要,但务实更重要。”说罢也不再逗他,对他道:“你做了文章,便去我府上找我,给左门二边儿上的那个小厮就行,过个三五天的再来拿。先说好,我只批注,不会给你讲解。”
贾琰一喜,连连答应,见他面露疲态,便道:“先生,回去路途遥远,我给您雇辆车吧。”
虞老先生摆摆手,叹道:“尽道丰年瑞,丰年事若何?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说罢径自先他一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