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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她等他从平安州回来,等回了他一身的伤,这次等他从牢狱回来,等回了他有可能废了的右手,下次,她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回他。
三个多月,她怎样的担心害怕都不重要,可是她不想这么一次次的等着他,她怕哪一次,她等回的就是永别,如果他走了,平安州那样的情况,她连他哪天走的都不会知道。
可我一直都在等你。
这句话里感情,一分抱怨,两分害怕,剩下的七分却是眷恋。
她不怕危险,也不觉得这样的事不值得,只是,她不想一次次的等着他。
她从来没有讲过她对他的感情,她说过最直白的,也就是我会陪着你,还说了两次,可是他连这个也没有做到,他没有让她陪他,他一直做的,只是让她等着他。
林黛玉说完了这句,倒像是泄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她止住了哭声,觉得有些无力,慢慢的往床下走去,想着去书房的榻上睡一晚,她不想跟他呆在一块,习惯了他总睡在旁边,习惯了他的气息,等他再离开的时候,又会觉得不习惯,反正听他的意思,他也快走了,她何必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贾琰去抱她,她挣扎着不让,可是他这次却不管不顾,大力将她抱在了怀里,两个人紧紧相依,他埋头在她颈窝处,感觉她的泪滑到了颈项,他的心里骤然痛了一下,他又更紧的抱住了她,“我错了。”
“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他在她耳边道:“过几天我们一起去平安州。”
林黛玉没有回话,不过她也没在挣扎了,她知道他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安静了下来,即使因为她卧坐的姿势让她的腿有些麻,她还是一动不动的任他抱着,这种感觉很安心,她半合上了眼睛,觉得有些困。
贾琰看出了她的困意,拿了手帕给她擦了擦脸,然后抱着她一块躺下,给两人盖上了被子,胳臂搭在了她腰上。
这一番动作下来,林黛玉倒是又醒了,察觉到两人的姿势,她不自在的动了动,她想推开他,又不是那么想,最终她还是没有换被子,只是把他的手拿开,躺的又离他远了一些,和他面对面。
“二哥哥找到了吗?”她轻声问。
“没有,我认识一个叫郝老二的镖师,他三教九流的路子还广一点,找人比较好找,我本想让他帮忙留个心,没想到这么巧,他说他昨天去了亓驼山,半道上的时候正碰见几个小和尚在抢一个少年的东西,他见那少年身形落魄,但气质不凡,就随手把那几个小和尚赶跑了,他还想讨点好处,见少年从小和尚手里拿回来的是块玉,就想把那玉要了,但是那少年理也不理他,径自走了,他没见过宝玉,但我提到了二哥哥的玉,他就想起了这个少年,我们对了一下形容,觉得就是二哥哥。”
“亓驼山已经离京城六十多里了,我怕二哥哥是不想在京城了,是要往远处走,就找了人连夜去找,结果还是没找到,不过这也不怕,有消息就好,二哥哥没有在外经验,没钱雇马车走的更慢,这几天把亓驼山的周围都找了,应该能找到。”
林黛玉眼眸微垂,叹了口气,也不言语了,过了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要去找吗?你不是说·····”
贾琰笑了笑,“老太太将这事托给了琏二哥哥,我就不去了,我托了府尹原来的同僚,让他们给亓驼山那边认识的官差去了信,留个心就成,只要二哥哥想回来,总能回来的,一会儿起来了,我去拜见一下昌远侯,应该最多不过两天,我们就离京。”
“这么快吗?”林黛玉顿了顿,“那二姐姐?”
贾琰抬手闭上了她的眼,“快睡吧,操心这么多,等我从昌远侯那回来了,我去见见二姐姐,跟她谈一谈。”
林黛玉看了看天色,已经将近四更,想着他白日还有事,立马闭上了眼睛。
第76章官场难辨浊与清
本朝对官员府邸有严格规定,“公侯三间五架,门用朱红金漆及兽面,摆锡环,公门钉为四十九。”
贾琰看向眼前的府邸。
长戟高门,玉阶彤庭,三间大门,朱红金漆,公门钉纵横皆七,正好是四十九个,铜制鎏金的螭头辅首,猛兽怒目,露齿衔环,尽显威严肃穆之派。
大门上悬挂着朱金底字的直匾:“昌远侯第。”
昌远侯周旷,于国而言,是南征北战二十年,打退了鄅国几十万士兵守住了边辽的功臣,于皇上而言,是处理了冯壑掌管兵部时的兵部失印案与箵亲王谋逆案的忠臣,于百姓而言,是建议皇上废除了占地令和农具税的仁臣。
而如今······
最是巇险官场路,一生难辨浊与清。
护卫将贾琰带到了周旷的书房。
书房除了周旷,还有另外一个人,正坐在椅子上,双腿大张,四十多的年纪,身姿凛凛,圆眼阔鼻,穿了一身有些年头的盘领长袍,衣服上并无走兽,应该不是官员。
贾琰还未走近,就听见他的大嗓门,声音甚是粗犷:“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竟然还记得我当你摔你那下,不是我说,你这性子可太记仇了啊。”
许是刚骑射回来,周旷脸上全是汗,他将手巾扔进盆里,屋子里站着两位侍女,垂首肃目而站,没有侯爷吩咐,并不敢上前服侍。
周旷拧了把水自己擦汗,“我记得事情太多了,我还记得当年你可是叫赵百里的,如今,”周旷回身,见护卫领了贾琰进来,没什么表情,很随意地指着他道:“连这个文人你都跑不过。”